杨衍书有些不忍心,道:“要不我买个一模一样的还给你?”
李焱仍然是一脸懊丧,杨衍书逗他:“我再买个更好的送你?送你一整个?”
听到这话李焱苦笑了一下,道:“算了。”说完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还是那上好的女儿红,若是为了这酒,每次来这也算值得了。
杨衍书道:“那东西看起来不值什么。”
李焱默然不作声,半晌才道:“那人值得多。”有些东西你视若珍宝,一生爱惜,却还是虚幻。
那玉蝶就是当年杨靛挂在腰间的,那天他忙忙地追了过去,眼看跌倒就伸手想抓着杨靛站稳,却只把他腰上的饰物扯到了地上,不料坠在了地上碎了,众人上来收拾的时候,李焱见只剩这半块还算完整,便趁人不注意收了起来。
杨衍书了然,替他斟了一杯酒:“我向你赔罪。”
李焱道:“算了。”
杨衍书斟酒的时候微低着头,李焱见他眼波流转,真的似乎与那个人的影子叠了起来,便忍不住道:“你干嘛要在这种地方呢?”
杨衍书失笑:“什么地方?”
在李焱眼中,杨衍书这样的美貌,如同一块最上好的羊脂白玉,却陷在泥地里,还终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甚在意。
杨衍书失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
“你不是……”
“怡红别苑可是我的心血,你可别乱糟践人。”
虽然小白说,叫个怡红别苑,偏偏不是别苑,就一座画舫罢了;杨衍书却喜欢这里,这世间上什么东西都爱变幻,买得了一座宅子,住得了一两百年,转眼又消散如云烟,还是船好,原就是如浮萍一样,来来去去都是随心所欲。
怡红别苑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做什么都可以,喝茶,谈诗,下棋,或者是过夜,只要这楼里的人愿意,什么都可以。
怡红别苑的规矩就是,卖的人愿意卖,买的人愿意买。
穷得只剩下自己的人,只要是够美,只要是心甘情愿,就可以进这怡红别苑。
李焱目瞪口呆:“你又不是没银子,干嘛打劫我?”
“谁说的?那时候我就是穷啊。”杨衍书又道:“谁没个穷的时候?你还不是我花了一个铜板买回来的。”回想当日,杨衍书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人口贩子,几十两银子可真够贱卖的,且又不经花,转眼就只剩下了一个铜钱傍身;后来为了李焱,又把那一枚铜钱都丢了。
李焱:“谁卖给你了?”耻辱啊,堂堂的六王爷,竟然被人说是一文钱就买了回来的;就算真的卖,也不可能只值一文钱吧?
“那你把我那一个钱还给我。”
李焱道:“谁还没那一个钱?”说着就要摔银票,心想本王爷有的是钱,用银票都能砸死你丫的,砸死了还捡回来继续用,哼哼~
杨衍书摇了摇手:“我说的是当日的那一个钱,谁要别的?”
李焱气闷:“有什么不一样?”
“当日的跟今日的又怎么会一样?今日的又怎么会跟明日的一样?这道理你原该明白。”
李焱停了手,问:“这是什么意思?”这话说出来淡淡的,听起来却跟刺了心一样。
“没什么意思,随口说说罢了。”
杨衍书的表情很平静,的确不像是有什么深意的样子,这里的窗开着,晚风从湖面吹进来,带着一点幽幽的荷叶香气,李焱望向湖面,这晚上的月色明亮,照见河面上两三朵刚开的荷花。
突然响起一两声琵琶,有人轻声唱了两句竹枝词,声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李焱侧耳听着,突然见杨衍书也笑了,拈着那只青玉的酒杯晃了两晃。
他肌肤若雪,身形有致,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笑起来唇角一弯,微垂了双眼。
他穿的一身月白曲裾,从两袖中露出的双手秀丽,指尖如玉。
李焱看得痴了,连杨衍书凑过去,在他唇角吻了一吻都未有知觉。
杨衍书的手指在他颈上点了一点,道:“这里有颗痣……”
这时李焱才反应过来,忙一把推开了杨衍书,起身就跑,路上撞了人也不知。
杨衍书也没料到他如此反应,愣愣地看着他跑走,一声都还没出,良辰敲了门进来,端着一壶新的酒,道:“刚才去酒窖里,居然看见咱们从梧桐城带来的酒。”结果看到只有杨衍书一个人坐着,便忍不住嘲笑:“老板,你终于把人吓跑了。”
杨衍书道:“怕什么,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良辰道:“难怪雪凰小姐说,这世间唯有断袖最可怕。”
杨衍书:“哎,其实断袖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的人断得没品。”他一贯自认是个有品的,见多了没品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
【六】
良辰斜了杨衍书一眼,又要把酒端走,杨衍书奇怪道:“为什么又拿走了?”
“客人都走了,还给你喝这么好的酒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