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些荒凉的农田逐渐进入高楼错综的市区大约用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认真看着杂志的左林甚至都没注意车窗两侧的景物飞驰。
车子在一个景致优美的小区里停了下来,一幢小高层的房子楼下已经停着燕映雪的粉红色minicooper和那辆黑色的宝马。一看,就知道燕老已经带着燕映雪在里面等着了。
房子有些特别。会在玄关的地方一个高50多公分的汉白玉狮子作为装饰的人家无论如何都算的上极为特别。玄关的地面上铺着的不是瓷砖而是青石和鹅卵石,铺成了一条很短的小路通向客厅。客厅的陈设很有中国式的古典韵味,却又不损失现代生活的舒适。看上去像是太师椅的红木框架里装着布艺沙发的实质,但土布的套子让布艺沙发同样呈现出本土的风韵。边桌上放着青花瓷的瓮作为装饰,靠着阳台的地面上,放着几个造型美观的盆景。只有面对着沙发的墙上挂着的电视和做成小型的博古架造型的音响柜上放着的音响器材才明白宣布着这个房间还属于这个时代。
古典是很贵的。不仅仅是这些红木材质,传统修饰,却带着现代家具特质的家具,更昂贵的则是这份用心。虽然对其中的细节不甚明了,左林也明白地感受到了这套房子的特别。
开车带左林前来的年轻男子朝着燕老点了点头,就走进后面的房间休息去了。燕老热情地引过左林,拉着他在客厅里坐下。燕映雪正在阳台上,和一个30多岁的雅致的女子一起给巨大的鱼缸换水,燕映雪正双手捧着一小掬水,认真地看着水里金灿灿的一条小鱼,看了看左林之后挤了个鬼脸就算是问好了。
“今天专门是为了你的事情来的,”燕北斋豪爽地笑着说,“你不是说想考大学吗?我想问问清楚,你到底是准备随便读个大学体验一下,还是准备认真准备考试,认真去读大学。”
左林想了一下说:“当然是想认真读。我不知道上海这里怎么样,在山里,读书太难了。如果不是孙老,大概不会有什么老师愿意来我们那个村子教书。”
看着左林恳切的表情,燕北斋点头说:“那就好。要是你只是想进个大学体验一下,不用麻烦,我随时可以找个学校把你塞进去。反正现在靠着各种名义进大学滚一圈混个资历的人不少。可是,如果真的想好好读书,你就得做好准备了。上海的高考虽然比全国的简单,进大学的比例也高,不过,真的要考好的大学,也不容易。我不知道你的基础怎么样,就给你找了个辅导老师。就算基础差点,辅导一年多,参加明年的高考正好。学籍上,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找个高中去挂靠一下。虽然现在谁都可以高考,不过还是有学校方面处理很多事情比较好,省了很多手续和麻烦。”
当初左林当着燕北斋的面说自己想要读书,虽然的确是自己内心的想法,但他自己却没有将这件事情太当真。对于山里出来的左林来说,读书不见得就是谋生的手段,尤其是,他还有德鲁依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深深地热爱着山林,热爱着一切生命。就算能一路读书读下去,左林也明白自己最终的归宿仍然是回到山里,回到和可爱的动物植物打交道的最简单的生活中去。从乡亲们的传闻中,他也曾听说过读了大学再也不回家乡还生怕被别人揭露山民出身的人,或者是读完了大学虚耗了几年找不到工作仍旧回到山里种地养树的人,在他心目中,读书是一个重要的过程,是一种向往,却不是目的,也不是手段,甚至不是一种必须。
在接受了成为一个足球运动员的生活之后,他开始有些渐渐熟悉和喜欢这种生活,开始努力从中寻找乐趣。而现在,他当初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让燕北斋为他准备好了所需要的一切。对燕北斋来说,这所有的事情或许只是他几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可是,他这样一个人将左林这些话都记得清楚,一件一件落实,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知道,欠燕北斋的人情是越来越多了。
“燕老……真的多谢您了。”左林站了起来,向着燕北斋深深一鞠躬。
“别,别,千万别。”燕北斋连忙扯着左林坐下,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别说什么感谢的话。”
燕北斋喝了口茶,说:“我已经快90岁了。如果不是当年孙老给我打下的基础,我能不能活到这个年纪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现在我身上没什么病,Jing力那么旺盛,你觉得我现在谢谁去?当年,我只不过是孙老身边的一个小跟班,鞍前马后为孙老料理些杂务,没想到孙老离开上海的时候,将他在上海的生意全都交给了我。我又该谢谁去?你是孙老的弟子,孙老不在,你就代表了他。见到你,我没有称呼一声少爷已经是僭越了。千万别说什么感谢的话。”
左林笑了笑。无论燕北斋怎么说,有些人情是一定要还的。
“左林啊,当年,孙老曾对我说过这样一番话。他说,人生是一本太厚的本子,从扉页翻开一页一页按部就班地写下去,再Jing彩也就是一个和所有人都差不多的经历,怎么也涂不满整个本子。有时候,想要让自己的人生更丰富,需要的就是一点不管不顾,翻开本子,翻到那一页就从哪一页开始写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