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不算白活。
苏未名苦笑着睁眸,却发觉眼前发暗。
已经入夜了?他仔细一看,才辨出身前不知何时竟站了个人,遮住了日光。那人身形极为眼熟,灰衣灰发,神情倨傲,竟是师祭神。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苏未名一惊就想站起身迎敌,转念想到自己已是快死的人了,何苦白费力气再去跟人争斗,便又懒懒地靠回树身。
「苏门主,你还真是悠闲啊……」师祭神微挑起灰眉,居高临下疑惑地审视起苏未名。
他刚才已经在苏未名跟前站了好一阵子,可后者似乎完全没有警觉他的存在,现在虽然看到了他,也依旧无动于衷,实在叫他猜不透这伪君子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冷眼打量着苏未名憔悴微青的气色,眉头皱得更紧。「怎么过了几个月,你的伤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你──」
发现他不论说什么,苏未名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师祭神终觉有异,转头问身后一个头发乌黑满脸皱纹的老人:「药泉,你看他是怎么了?」
那老人看着苏未名,也露出惊疑之色,忽然抓起苏未名的脉门。
苏未名这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懒得动弹,任由老人摆布。
老人一边把脉,一边又翻过苏未名的耳朵看了看,面色凝重,道:「尊主,他是中了剧毒,已经聋了。」
「哦?是什么毒,可有救?」
药泉摇头,「这毒我从没见过,可得好好钻研一番,至于能不能解,现在也说不准。」
师祭神此行前来江南,正是因为接到师兄衣胜寒的书信,得知师兄已去过天一教总坛的地下灵殿,启开前任教主申无梦的玉棺,竟是空空如也。再联想到断剑小筑那老仆身手出神入化,又会使紫罗飞烟掌,且对他掌下留情,十有八九,就是申无梦乔装的。
为了慎重起见,他决定亲自走上一趟,查个水落石出,不想却在这里撞见了苏未名。他略一沈yin,凌空弹指封住苏未名几处要xue,挟着人跨上坐骑。对药泉道:「走,先去断剑小筑。」
两骑沿着溪流走出没多久,天空中忽然响起几声宏亮的禽鸟鸣叫,两头体态庞大的大鹏鸟从空中急掠而下,敛翅落在马匹前方,惊得两匹骏马接连倒退。
两头巨鸟羽翼颜色迥异,一作赤红,一作灰褐,神态却都十分骄傲,只顾彼此磨蹭着毛茸茸的脑袋,似乎对两匹马儿不屑一顾。
一个容貌冷峻英挺的黑袍男子坐在赤色羽翼的鸟背上,吁了口气,道:「师祭神,我总算追上你了,你和药泉赶快回祭神峰去吧!咦,这不是苏门主么?你抓着他干什么?」
「胜寒,祭神峰出了什么事?」
「你放心,既没着火也没人死伤,有麻烦的人是我。」
衣胜寒唉声叹气,黑着脸悻悻地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关山雨,活得好好的,偏要没事找事,捅了自己一剑,弄得自己半死不活的。师父是傻子,他那个姓何的徒弟也疯癫,竟然带了关山雨找到我门上,要醉秋救人。你也知道醉秋的脾气,他见了姓关的身受重伤,就非要用自己的血来救姓关的。我又拗不过他,只好带着他们一块上了祭神峰,想叫药泉用醉秋的血炼药救人,没想到你和药泉往断剑小筑来了。废话少说,快回去救人,醉秋肯定快急死了。」
光看这小师兄咬牙切齿的表情,师祭神就知道衣胜寒这些天是浸在了醋缸里,不禁失笑,揶揄道:「怎么?姓莫的小子一着急,你就没辙了?胜寒,你倒是被他收得服服帖帖啊!」
衣胜寒瞪了师祭神一眼,跃下鸟背,没好气地道:「我没空跟你耍嘴皮子,走罢。骑马太慢,我让赤翼载你们回去。灰翼与你们不熟,你们驾驭不了它。」扭头又警告药泉:「你救人归救人,可不准取醉秋太多血。醉秋要是有什么不舒服,我唯你是问。」
药泉眼皮一翻,不睬他。
师祭神听着好笑,旋即又蹙眉道:「我还想去小筑打探下那老仆的底细。」
「那人应该就是师尊。你上次跟师尊动过手,还是别再惹怒他为妙。你先回祭神峰,我去查探。」
「也好。」师祭神微颔首,他素来眼高过顶,傲视世人,但对昔日师尊始终心存几分敬畏。掌力一送,将药泉稳稳托上赤翼背部,自己带着苏未名也飞身坐上鸟背。
衣胜寒怪异地看着他,「你要把苏门主也带回家去?师祭神,你不是一直骂他是个伪君子,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么?怎么不干脆宰了他?」
「他中了毒,我现在动手,胜之不武。等药泉替他解了毒,我自然会再跟他算旧账。」
衣胜寒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大笑:「你可真好心情,医好他再打,哈哈哈!我看你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吧!」
师祭神难得地没跟衣胜寒争辩,唯有眼神微暗,落在了苏未名脸上。
自始至终,苏未名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表情淡漠依然,无惊无惧无愤怒,似乎半点也不担心命悬人手。
师祭神视线逐渐下移,对苏未名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