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时候为什么会和我说那样的话。”
那一天在晋雪年的记忆里一直占据着顽固的一角,每每回想起来,连每一片雪花飘落的轨迹都清晰得历历在目。
民间俗语说“冷在三九,热在三伏”,那时候刚刚进三九,天冷得不像话,晋雪年骤然得知大哥被抓,即将在东市问斩,冒着被陈二公子问罪的风险,偷偷从陈府逃出来,躲在刑场不远处的一道暗巷里,一边躲避陈府人的搜查,一边等着晋玄缨被押上刑场。
陈府没有人记得为他做冬衣,他只能将为数不多的衫子都裹在身上,然而那些绡薄的布料根本不能御寒,他缩在墙角,只觉得不一会儿手脚都冻僵了。
可那时候他的心却奇怪的发着热,他已经打定了主意,送完大哥最后一程,他就决心不再熬下去了,他只是个晋家不起眼的后辈,担负不起什么报仇雪恨的重担,他的自尊、他的傲骨、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早就在这段时日里被践踏到了极致,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他睁着眼,却在茫茫黑暗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可一想到就快解脱了,他的心情就骤然轻松起来,抖擞起Jing神,只觉得呼啸的寒风、打着卷落在身上的雪珠,都不显得寒冷了。
他和大哥的关系其实并不算好,此次前来,与其说是专门为了送晋玄缨最后一程,不如说是想看着晋家彻底覆灭,就好像能象征着那一段过往彻底被终结,这其实是他为自己做的最后的送别。
时间似乎只过了一瞬,但又似乎过了许久,他蜷缩在那,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眯着眼数着从天而降的雪花片儿,眼前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整个灵魂都好像飘了起来,随着那些雪花一起在大地上飞舞,没有枷锁,没有鞭打,没有刑罚,没有轻蔑的笑和侮辱的言语,那样自由自在。
然后就到了时辰,晋玄缨坐在囚车里,尽管浑身血污、蓬头垢面,他的身姿却仍旧笔直板正,他坐在那,衬着灰茫的天地,像一杆插在尘泥里的长缨,枪穗在风里不羁地飘扬,枪尖直指天际,像是在用浑身傲骨对天地发出最后一声叩问,铮铮铁骨,荡气回肠。百姓掬着泪跟在囚车后面,长长的队伍望不到边际。
他不像一个即将上刑场的囚徒,更像一名受万民簇拥的君王。
晋雪年爬出藏身的暗巷,远远地看着,满心的亢奋火热忽然就沉寂了下去,那一刻他终于看清自己和大哥的距离——他们一个始终高高,一个永远只能在尘泥里翻滚,自卑又艳羡地仰望着。
他夹在人群里,想逃离这里,可是人流却带着他往前走,晋玄缨被绑起来压跪在地上的时候,所有的百姓不约而同地随他一起跪在了地上,他慢了一拍,愣愣地伫立在那儿,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野鸡,可怜又孤独。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晋玄缨已经注意到了他,他听到那个人说,你过来,淡漠平静的语气,就像从前他枪法使得不对的时候,那个人的神情。
……
“我今天一直在想,为什么大哥明明知道晋家并不清白,还要对我说那样的话,他一生都不屑于撒谎,却要在最后时刻破例……”
滂沱大雨里,单薄的中衣早就形同虚设,可怜兮兮地黏在主人身上,勾勒出颀长劲瘦又略显单薄的身躯。
晋雪年却好似感受不到入骨的寒意似的,声音淡淡的,像是所有的温度都随着雨水被冲刷走了。
“现在我却有点想明白了,大哥的那些话,就和公子你刚刚说那句话的用意是一样的,”晋雪年轻轻拂开肩上的手,目光低垂,将所有情绪都封存在眼底,不再泄露丝毫,“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去相信……
顾淮生抿起唇,漆黑幽暗的眼紧紧锁住他:“你不信?”
“……”晋雪年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他们明明隔得这么近,伸手可触,然而雨帘和夜幕好像将他们隔断开来,他们的眼睛那么像,好像把世间光亮都吸尽了一样,只余无尽的幽暗。
有那么一刹那,晋雪年有些迷茫,然而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他甩开,倔强地不肯先移开眼。
他们就这样陷入了僵持,顾淮生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抚了下晋雪年的眼睑,指腹下的眼睫反射性地微微颤了颤,顾淮生却低低地笑了。
这样的眼睛……是只有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睛啊。
“你笑什么?”晋雪年莫名。
顾淮生却没再说话,而是不容置疑地将他拉进了屋子、按在床沿,直到门关上、一方干布落在晋雪年的头上,他才再次开口。
“你不信,要我怎么做你才信?”
他按着晋雪年的头,缓缓地替他擦着头发,力道是与平和的语气相反的重,仿佛这幅平静的外表下正隐忍着什么一样。
没等晋雪年答话,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是不是如果我不能让你相信,那你就执意要去死?”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晋雪年抿着唇,顾淮生不紧不慢地将他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