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捏著鼻梁,只要不关门,中餐馆里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夫人。今晚我想请假。”
“弗里斯克,”老板娘抬起头来,望著服务生,蹙紧了细眉:“怎麽不提前通知我?”
在中餐馆打了一年的工,对於这个中国女人的Jing明,弗里斯克早有领教,他抓了抓脑袋,喃喃开口:“我刚接到女朋友的电话,她到斯德哥尔摩来了,说要跟我一起过圣诞……”
“你也知道今晚是圣诞夜,你走了,谁能帮你顶班?”老板娘说罢,“啪、啪”按著计算器,自顾自地算起帐来。
弗里斯克呆立在原地,镜片後的蓝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忽地,他觉得肩上一沈,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弗里斯克,你走吧,我来顶班。”
望著弗里斯克身後的男人,老板娘无奈地叹了口气。
男人揉了揉弗里斯克的黄毛:“还不快走?再不走,我反悔了。”
“已经第三次了,这孩子总是突然请假,你惯坏他了。” 看著弗里斯克欢天喜地的背影,老板娘忿忿地推开了帐本:“干嘛老帮他?”
“大概,我喜欢戴眼镜的人吧。”玩笑似地一语带过,男人冲著老板娘笑了:“别生气了,我可是在替你赚钱。”
老板娘横他一眼:“小海,圣诞节你也不出去走走,呆在餐馆里,不闷吗?”
“妈,我陪陪你还不行吗?”
老板娘想瞪他,心底的欢喜却藏不住,一不留神,弯起了嘴。她再Jing明、再强干,说到底,不过是个普通的母亲,有什麽事,比看著儿子更高兴的呢?更何况,她曾饱受失去的痛苦。
两年前,当她从国内的报纸上读到肖海坠崖失踪的消息时,心都凉了。她为他做了法事,建了衣冠冢,本以为自此天人永隔,哪知命运还有宽柔的一面,三个月後,肖海回到了斯德哥尔摩──虽然遍体鳞伤,虽然右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他到底活著回来了。
两年过去了,对於肖海如何死里逃生,如何跨越半个地球回到瑞典,她一个字都不敢问,她把他的归来看作神迹,她相信,这是她和神之间的一个秘密。
“我脸上沾了什麽东西?” 肖海摸摸自己的脸。
老板娘收回视线:“快换衣服!干活!”
托著下颌,老板娘凝视著忙碌的儿子,肖海已经换上了餐馆的制服,同样一件滚著金边的大红中装,外国人穿了总有些滑稽,可穿在肖海身上,却说不出的妥帖,喜气洋洋,老板娘欣慰地笑了。她早就发现了,从中国回来之後,肖海变了,他不再桀骜,不再淡漠,他变得温和,肯为他人著想,一年前他从继父手里接下了一家西餐厅,还常常到中餐馆来帮忙。
老板娘知道,儿子身上一定发生过什麽,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善意绝不仅仅是赎罪,她试图从当年的报道中寻找蛛丝马迹,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罪恶的故事,她找不到那个悄然间改变了他的人。
两年来,老板娘看著形形色色的美女在肖海身边穿梭,可美女门派出的丘比特无不折羽而返,爱神的金箭钉在了厚厚的门板上,肖海关上了心房。老板娘常常会想,能让肖海如此念念不释的女孩,一定非常美丽,非常可爱。可是,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儿呢?老板娘暗暗盼望著,有朝一日,儿子能牵著她的手,将她领到自己的面前。
窗外飘起了莹白的雪花,天色一点一点暗淡了下来,老板娘离开帐台,背靠大门,指点著服务生将餐厅中的大红灯笼悉数点起,营造出热闹的节日气氛。
“吱呀”,身後的大门被退开了一线,老板娘回过头去,迎上一张年轻的脸庞。
“请问,开始营业了吗?”年轻人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看到老板娘身上的织锦旗袍,他笑了,换成中文:“你是中国人吧?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快请进来。”老板娘将他迎了进来,面前的男子身量颀长,白皙的脸上架著一副金丝边眼镜,温和而又斯文,叫人禁不住心生好感。
“夜市还没开始吧,不好意思,我来得太早了……”年轻人一边说著,一边打量餐厅,忽然,他站住了,惊愕如一道闪电,狠狠地击中了他。
老板娘顺著他的视线看过去,肖海从梯子跳了下来,大红灯笼滚在脚边,他理都不理,大步朝门口走来。
“你们认识?”老板娘笑著问肖海。
“是啊,这位是李明正,二级警督,” 儿子勾了勾嘴角,划出一个讥嘲的弧度:“两年不见,又升迁了吧?”
年轻人淡然一笑:“还是警督,一级警督李明正。”
“啊!”老板娘惊叫一声,从最初的惊骇中清醒了过来。李明正!她在报纸上读到过这个名字,他是儿子绑架过的警员!他是儿子的对头!
李明正若无其事地抖去肩上的雪粒,右手拂到胸口,探进了大衣。
枪!老板娘猛地跳了起来,伸开双臂,将肖海护到身後:“不要开枪!这里是瑞典!你无权拘捕他!”
肖海笑了,扶住母亲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