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值么?”
老和尚这一次,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默默转过身,搀扶起背后虚脱的段旸。
段旸狐疑地端详着他,似乎是在诧异他是何人,又为何要相助于他。他看了一眼冉小安,于是便更加费解,依那人的性子,竟能这般轻易妥协,饶恕自己么?
“冉小安,你不杀我?”
冉小安蔑然一笑,“我不喜亏欠别人,下一次你再出现,怕是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
段旸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我当你那个姘头是什么人?原来也只会教你这点妇人之仁!哈哈哈…不成器的东西…哈哈哈…”他笑容突然一敛,“莫要后悔。”
冉小安的目光飘忽到老和尚身上,“不会。”
“好!好…好啊…”
段旸一把抓住老和尚的肩膀,用那双冷练的左眼死死注视着他,穿透了浩瀚的空虚与寂寞,一无所获。
“你是谁?”
老和尚与他对视着,不卑,不亢。
突然,他说话了。
“回家吧。”
只一刹那,段旸惊了。
恍惚之间,那个女人的身影,是幻觉么?
他挤了挤眼睛,再睁开时,又只剩下老和尚那风平浪静的眼眸。
“方桐?方桐!你是方桐!是方桐么?”
老和尚依旧回应以缄默,他一手拎起段旸的衣领,段旸察觉不妙,浑身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钢箍束缚,他嘶吼道:“你要带我去哪?方桐!你放开我!你这个贱人!婊|子!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
老和尚任由他捶打谩骂,对冉小安淡淡一笑,他的嘴唇动了动,便转身离开,再也不肯回头。
小安,要幸福哦。
她说。
渐行渐远的人逐渐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冉小安从始至终都不曾理会过段旸歇斯底里的叫嚷,只是那个背影,让他突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啼笑皆非。
注定支离破碎的一家人,都喜欢往火坑里跳。
决绝地生下他,决绝地抛弃他,决绝地离开他,决绝地不认他,决绝的女人,宁肯与同样决绝的男人消磨一辈子,耗上一辈子,浪费一辈子,诋毁一辈子,不必要善终,更不必要解脱。
她就是宽宥不得,就是要禁锢他,就是要在他心中扎下一枚深长的钉子,让他的人生如自己的人生一般悲怆且疯魔。既然求不得爱,那便求恨吧,总好过被忽略被淡忘被漠视,这撞南墙踏歧途的滋味,纵是饮鸩止渴,也敌不过甘愿二字。
我不介意,你就一边憎恶我,一边陪伴我,不然这一望无际的漫漫余生,也太寂寞。
棋下到这个时候,满盘皆落索。
输,就要输个一败涂地。
“小安…”
冉小安蓦然回神,想这些无用的事做什么呢?真是近墨者黑。
他突然抱住身后的人,竟让那人有些手足无措。
“你干嘛呀?勒死我了…”
“小乐…”他轻吻他的脖子,“我爱你。”
“突然说这个rou麻话…”
“我爱你。”
冉小乐偷偷笑了笑,“嗯。”
“我把段旸放了,对不起。”
冉小乐莞尔,“不要紧,我懂,况且我本也是要拦着你的。”
小安放开他,抚摸着他的脸颊,“为什么?”
他是你的父亲啊,傻小子。
冉小乐在他掌心亲了一口,“冤冤相报,没个尽头。”
小安笑了,“你们怎么会来?”
“我醒来不见你,大师便将我和段溪送来了,正遇上方槿他们。”他说罢在冉小安胸口用力一锤,“你若是再这般胡闹,看我还理你!”
“小乐…”
他捉住他的手,又用上他那屡试不爽的老伎俩,一双无辜,通透,澄澈,机敏,会说话的深邃眼睛,蕴藏着岁月刻画勾勒给他的道不尽的深情。以至于另一个人的心旌根本招架不住这番骇浪,顷刻便沦陷在迷人的浩瀚烟波里。
他们根本就忽略了身后还站着几个大活人,冉小安低下头,忘乎所以地去寻他的唇。
“咳…”
方槿吸了吸鼻子,“那个…”
冉小乐推开他,涨着脸皮抹了抹嘴,躲在冉小安身后,在他胳膊上恶狠狠地掐了一把,又小心地揉了几下。
小安失笑,拽住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对方槿扬起下巴,“坏我好事。”
方槿懒得理他,面色凝重地说道:“苍狼岙不见了。”
“哦?”冉小安的眉毛不自知地挑了挑,“那就不见了呗。”
“她指望关他一辈子,关到他回心转意?还是关到他杀了她?”
“你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回心转意,他也没能耐杀了她。”
“那她图什么!”
冉小安低眉垂首,半晌,嗤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