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扬问。
离离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讨厌我,老头也不喜欢,但他总算待我不错,没嫌弃我,他是菩萨,是我把他引到这儿来送死的。唐缈,我以后也不骂你了吧,我对不起你们家。”
司徒湖山的死居然让离离改变了的性子,真叫人始料未及。
可惜晚了,老道已然驾鹤西去,位列仙班,我们凡人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望着只装了小半塑料袋的血,淳于扬对离离说算了,不用再接,把它放在一旁,先来简单料理一下后事吧。
离离说:“好。”
三人将司徒湖山的尸体搬到百米开外的洞中小湖泊旁,唐缈掏出手帕,浸shi了替死者擦拭脸和身体。
小湖泊依旧晶莹剔透,当司徒湖山的残血浸入时,明澈的湖水便泛起缕缕微红。
唐缈埋头为司徒湖山擦身,只见他眼睫翕动扑簌簌落泪,听不到他出声。
淳于扬怕他伤心坏了,柔声劝他别哭,他摇头说:“不行,我忍不住……”
片刻后他抬起头,满面泪痕:“淳于扬,你别光傻站着看我哭啊?你念诗啊!”
“念什么诗?”
唐缈抽噎了一下:“你不是会木槿花那些什么诗?什么朝开暮谢,什么残月,什么风啊雪的,你念出来给我听听,我真受不了了……怎么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姥姥和表舅爷都没了啊,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到底为什么啊?”
淳于扬忧伤地望着他,一时想不到词来安慰,过了好一会儿,才念了一句天安门诗抄中的诗:
千古人间传未死,遗灰落地已开花。
唐缈抹泪说:“淳于扬你真他妈瞎扯淡!这首诗是写给周总理的,我表舅爷是他妈特务!”
淳于扬说:“他是特务又怎样?不管他昔年身处那个阵营,他参与抗战,在民族危亡之际愤起拼杀,如今忠魂一缕归故土,难道就对不起一首好诗么?”
唐缈顿时就不哭了,红肿着眼睛说:“他妈的,淳于扬,你太会哄人了!我看上你了,这次如果能回去,我必定带着全家来投奔你!”
淳于扬说:“全家就不用了……”
“到时候让我爸给你当驴做马!”
“不用不用……”淳于扬消受不起产业工人唐亚东。
“我也给你当驴做马!”
“好。”淳于扬一口答应。
正在擦洗时,唐缈忽然一阵恶心,哇的吐了一大口血,正好吐在面前的小湖泊里。
淳于扬再次吓得魂飞魄散,就见唐缈抬头对他摇手说:“没事没事,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怎么知道?”淳于扬一时连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姥姥告诉我的。”唐缈勉强笑了笑,“我确定。”
他掬水擦嘴,突然发现了奇怪的事情——他的血和司徒湖山的血落入水中,落入时还是红色,散开时却都微微发黑。
“……”他拭唇,脸色微变。
淳于扬问:“怎么了?”
他说:“水里有毒。”
离离听见,惊叫道:“什么?有毒?可我刚才喝过这水啊!”
唐缈瞥了她一眼:“我也喝过这水。放心,保你不死。”
离离叹息:“唐缈,你又是能控虫,又是能使毒的,为什么刚才老爷子被开枪打死的时候,却没有一条虫出来帮忙?”
唐缈苦笑:“因为我不太灵啊。”
几个人低头继续为司徒湖山整理,没人说话,气氛压抑,离离长吁短叹,唐画时不时抽泣一声。
唐缈打破沉默问淳于扬:“你比较熟悉历史,你说表舅爷跟姥姥是什么特务呢?哪个地方会有特务啊?”
淳于扬回答:“旧中国哪里都有特务,军统,中统,汪伪情报机关76号,甚至解放区的保卫部门也都是特务。”
离离正在用手指为司徒湖山梳理头发,想把老道的满头乱发打理得稍微体面些,闻言说:“我知道他既不是军统,也不是中统,更不是汪Jing卫和解放军。”
“那是什么?”
离离说:“老头跟你要棺材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么,他是川军的人。”
唐缈觉得这并不是解答,因为司徒湖山向来说话半真半假,不知道哪一句为事实,哪一句为玩笑。
淳于扬却点头说:“或许真实情况就是如此,当年三十万川军出川抗日,后来又远征缅甸,应该需要几个传递信息、从事情报工作的人。”
“那姥姥呢?唐竹仪呢?”唐缈问离离。
离离说:“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无心掺和你家的事,这次如果能够活着出去,黄金我也不要了。”
“不要了?”
离离点头:“我欠你们唐家两条命,第一条是你救我的,第二条是老头的。我这人独来独往,不欠债,不欠情,黄金就算我还你们的人情。”
唐缈啼笑皆非:“可那金子是我家的,怎么变成你还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