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走了一小段。
淳于扬从未接触过阵法, 唐缈更是一窍不通,倒是离离说出了一点儿关键。
她说:“这口棺材是自己会移动的吗?”
唐缈问:“怎么移动?你先前见过?”
离离说:“我不但见过,我还做了记号。你瞧这上面有条指甲印对不对?就是我刚才划的, 所以这是我们上山时碰见的第一口棺材。都说阵法得有阵眼,这个阵法的阵眼可能就是棺材。”
淳于扬打量周围,心想,难怪明明看到路了却走不通, 明明是死胡同往右一拐便又绝处逢生,似真似幻,叫人猜不透, 果真也只有唐家做得出来。
靠山下的棺材是空的,但没有镌刻上刘湘将军的遗命,不符合司徒湖山的要求。几个人继续上行,想往后面再找找看,如果走到山顶时还没有发现,便原路返回。
既然上山的诀窍是逢弯右拐,那下山就是逢弯左拐了,应该能走得通吧?
十多分钟后,他们终于发现了第一口带有刻字的棺材,但里边已经有主,装的不是骨殖,而是一幅相框。相框里镶的显然就是遗照了,但这一张却不太像,因为它是一张全身相片,而且拍摄者距离被拍摄者还有点儿远。
相片中的青年男子表情舒展,带着笑意,身穿军服,身上斜挎着干粮袋和子弹袋,腰上挂着搪瓷水杯,身后背着斗笠和一挺中正式步枪。他帽子上有青天白日,膝下打着绑腿,脚上踏着草鞋,这甚至不是个将领,就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被用端正的毛笔字写在相框后方:
唐福根,生于1917年农历三月初一,卒于1937年10月15日,川军第20军。
下边还有一行字:与敌血战七天八夜,我死国生,我死犹荣。
“唐福根。”唐缈轻声地重复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好不讲究,喊起来仿佛土财主家的三儿子,不像唐家这种八百年望族子弟会叫的名字。
“他很有可能是家生的仆人。”淳于扬替他解惑。
仆人?对啊,既然唐姥姥是丫鬟,那唐家自然也有家仆喽。
这个推测在第二口棺材处就得到了证实。那口棺材里也有一张相片,相片上的士兵叫做唐福贵,属于川军第20军,生于1915年农历八月,死于1937年10月15日,忌日与唐福根是同一天。
他相框后的题字是:猛士带剑,威武得伸。
和唐福根的“我死国生,我死犹荣”相对照,很显然这两句话就是给此二人的盖棺定论。如此慷慨豪壮,于是他们的另一重身份几乎都不用猜,川军烈士。
当年四川将领刘湘一共只有二三十万人的军队,为了参加淞沪会战,这三十万人全部出了川,可谓毫无保留,倾巢出动,且所有路费一概自筹。
“都是川军。”淳于扬说。
唐缈明白他的意思,司徒湖山也说自己是川军,那老头儿当年就是与唐福根、唐福贵一起奔赴战场的喽?
可惜死人不会讲故事,否则必定是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
唐缈在棺材前给唐福根、唐福贵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转身往上走。
第三口棺材里放着一张女性的照片,叫做唐红映。
她长得并不好看,眼睛太小,嘴巴太宽,鼻梁又不够挺,可满脸的温柔敦厚让人心生亲近。姥姥叫做唐碧映,所以唐红映的身份也不用猜了:唐家的另一位丫鬟。
唐红映死于1941年,享年23岁,相框背后还注明了她死于重庆大轰炸。抗战期间重庆经历过无数次大轰炸,炸弹下亡魂数以万计,唐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唐红映居然也穿着军服、戴着军帽,但没有写明她隶属于那支军队,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李清照的诗: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
唐缈给唐姑娘磕了一个头,继续向上右拐。
第四口棺材里的人叫做唐福顺,他人如其名,脸上带着讨喜的顺从。他几乎是一个中年人了,穿着下级军官的尼子衣服,淳于扬认出来后说他是少尉排长,隶属于川军第20军。
继续往上。
第五口棺材里的人从名字来看应该是唐家的正主儿,叫做唐如铮。
唐如铮去世时只有十七岁,并非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校园里。照片背后“国立中学”的字眼,让人看了心生唏嘘。他只留下一支钢笔,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遗照前。
第六口棺材里的人叫唐如铉,字克柔,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照片之后明明白白地写着:隶属于军统特务处行动组。
淳于扬点头:“哦,这是个军统的人。”声音十分平淡,显得毫无意外。
唐缈问:“你知道他?”
淳于扬说:“我不知道,只是猜到了。其实并不奇怪,这里是陪都重庆,是军统的大本营,军统在鼎盛时期特工规模有五万多人,除了高层和译电组以浙江江山人居多,其余人员都是就地招募,你们唐家子弟参加军统是顺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