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再跌落下马,就让他和他共乘一匹,反复叮嘱他搂紧他的腰;出露浮山谷时,他体力不支,司空骞背了他一路;下雨时,把唯一的蓑衣斗笠给了他,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淋得发了烧,都是司空骞一路悉心照顾……
司空骞听不下去了,他伸手捉过他的左手腕,那只手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还能透出些许殷红血迹,足见伤口严重。司空骞盯着温灵隽的眼睛,问他:“疼吗?”
疼。可温灵隽却结结巴巴地说:“还、还好。”
司空骞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他再说话就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在多恨山上的时候不疼吗?药不苦吗?身体不难受吗?我对你好?我对你好就应该一清醒就放你离开,而不是让你跟在我身边,一边假惺惺对你温柔,一边喝你的血上你的床!”
温灵隽小心翼翼道:“不是假的,我能感觉到。你别生气了呀……”
司空骞语气生硬,“我没生你的气。”
温灵隽顿了顿,慢慢抿唇浅浅一笑,“我知道。我是说,不要生自己的气。我知道你是很好的,我都没有生你的气呢。这点疼等伤口愈合以后就好了,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等我身体好点,你教我练剑吧。你的那套剑法那么好看,我一直记着,还梦到了好几次。”
司空骞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慢慢松开手,说:“好。”
温灵隽始终注意着他的情绪,见这事应当便算是过去了,他又大着胆子喊出了少时的称呼:“骞哥哥。”他张开手臂,往前迎了两步。
司空骞将他抱了满怀,手扣着他后脑勺,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他带着一丝歉疚,慨叹道:“长大了。”
温灵隽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司空骞点了头。
吃到一半,他觉得还是要和温灵隽讲一下之后的安排。便跟他说,今日酉时他要帮沈公子做一件事,做完后就可以送他回家。
“那你的病怎么办?”
司空骞笑了笑,把仙云堕的事说了,然后又半真半假地说,沈寄傲知道哪有仙云堕,叫人去寻了,有了仙云堕,就不用盯着他一人要血了。
温灵隽咬着筷子“哦”了声,“那你是不是不能送我到家啊?时间怎么算都不够。”
司空骞道:“我会派人送你。”
见温灵隽神色悒悒,他又撒了句谎,“等药做好了,我就去找你。”
酉时。
绪风带着司空骞离开沈府,穿过街巷,在一家院墙外停住。他把自己的佩剑扔给司空骞,示意就是这家。司空骞拿到手,才发现绪风的剑穗上居然编着个小铃铛。和沈府侍女身上的很相似,只是因为编在穗子里,所以不响。他掂了两下剑,翻墙而入。
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家,不知道怎么跟沈府结了怨。司空骞阻止自己观察更多、想更多,他来杀人,换一个带走温灵隽、同时能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去报仇雪恨的机会。这家人即便无辜,他也不能留情。这事儿要是告诉十七岁的司空骞,他必然会跳脚说不可能,怎么能不同沈府搏一搏呢?不搏怎么知道没机会?怎么能滥杀无辜?可七年岁月,无数经历告诉司空骞,有很多东西,经不起那么一搏。一搏就没了。
他小心挑开`房门,里头隐约传来人说笑的声音。这家人正在吃饭,谈的是儿子去武馆修学的事,期间母亲似乎想到什么,叹了一声,不知道囡囡现在过得如何。司空骞屏息听着,来往脚步沉重虚浮,谈话气息平常,都不像修行之人。
他的心沉了沉。如果这家人真的无辜,沈寄傲意图何在?作弄他玩吗?可旁的不论,沈寄傲说话通常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确确实实是一个机会。
司空骞收起浮躁心绪,一咬牙,冲了进去。
三口之家,爹娘年迈,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儿子练过些拳脚功夫,但没修为傍身,也抵不过司空骞两剑。几乎是瞬息之间,大堂便陈尸三具。司空骞嗅着屋子里慢慢浓郁起来的血腥气,神色惘然。血溅在桌脚、渗进土壤、浸shi他们的衣裳。他们因为痛苦而神色扭曲,桌子上的饭菜还有余温。司空骞以剑作杖,倚了片刻,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深呼吸一口,收拾心情,摆出一副漠然模样,回身道:“要我做的我已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寄傲身旁站着温灵隽,正满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死死咬着下唇,似乎既迷惑不解,又感到恶心和恐惧。司空骞和他的目光对上,心想,不是错觉。那点爱慕与信赖的光熄灭了。温灵隽终于知道了,他不是好人,他一点儿也不好,他不再是他想成为侠客,而是侠客们想要前赴后继除掉的恶人。
他不想掩藏、辩解,这的确是他做下的恶事。他拿剑的手极轻微地颤抖。他有一瞬失神,想,幸而剑穗上的铃铛不响,不然便要暴露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沈寄傲颔首微笑,“你现在就可以带他走了。”
司空骞点头应了声,走到温灵隽身边,下意识想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