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李辞言开口,声音隐忍,全身开始发抖,似乎连骨骼都在颤栗。
陆羡浩双手搭在后面的窗台上,略微抬起下巴,说:“其实在你心里,恨透了姚友民。”
李辞言坐在床上,屈起双膝,环抱住自己好一会,颤抖才停止。
“李辞言,十月一日晚间十一点,你到底在哪里?”
“我吗……”李辞言懵懵懂懂眨了眨眼,像是有些回忆不起来了,最后,他像是放弃了抵抗般,细声说:“我在审判啊……”
窗外狂风骤起,树叶被摇得发出“沙沙”声响。陆羡浩静静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少年,没有显出意外。
“如果出国前放过了这些魔鬼,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的。”他说得十分镇定,一边欠起身,一颗一颗解长袖衬衫的纽扣,“你说对了一半,我恨姚友民,但同样恨李秀英,那个沉默的帮凶……呵,不过现在都死了。你知道吗?十二岁第一次被抽得满身伤痕时,我向她寻求帮助,毕竟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但她一边温柔地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要守住姑父的秘密,那时比起伤心无助,我更觉得恐惧。”
衣衫褪了下来,李辞言挺起胸膛,目光灿灿地望向陆羡浩:“你看,姚友民说,这些是他的记号,以后要伴随我一辈子呢。”
劲瘦的属于少年的身躯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新旧鞭痕交替,有的地方泛着青紫,在左胸膛处,甚至有火烧过的痕迹,皮肤融化在一起。
陆羡浩的视线在他的每条伤痕上扫过,低下头调整心情。长达六年的虐待,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一想到年幼的李辞言在地下室独自面对姚友民的场景,他就觉得呼吸不畅。
“其实,你可以报警……”
他一说出这话就觉得后悔,显得很没底气。
“报警吗?”李辞言嘲讽地笑了,重新穿上衬衫,将扣子扣到最后一颗,“前几年不敢,等有胆量的时候又觉得太便宜他们。”
“所以,你为了报仇,就牺牲陈实义吗?”
李辞言听到这个名字,仿佛全身都在抵触,他冷冷地说:“是他自愿的,我没有强迫他或求他。”
陆羡浩说:“他一定很爱你。”
李辞言静默了,半晌后才说:“是他太傻,我不过对他好了点,他就把我当作唯一的亲人。”
随后,他冰冷的眼眸看向陆羡浩,挑衅地说:“知道了这么多,你打算把我怎么样?抓我吗?”
陆羡浩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在地下室,你有没有杀人?”
李辞言偏过了头,沉默半晌,没有正面回答,说:“我明天傍晚五点的飞机,如果在这之前能找到证据,逮捕我。”
他其实要杀姚灿的。那天晚上当着姚友民和李秀英的面,已经搬起磨盘了,他想看这两人绝望的眼神。但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有人托住了磨盘,对他说:“你的手,不能沾血。”
想到这,他眼神黯淡。
陆羡浩面色凝重地说:“就算法律放过你,你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李辞言,祝你好运。”
出了门,肖妄背靠在房门口的墙壁上等他,左耳挂着耳机。
看到他,陆羡浩松了口气,似乎又有了呼吸的空间。从李辞言那感受到的压抑和黑暗,在明朗纯粹的青年面前,全都消失殆尽。
他把门关上,掀起外套的后衣摆,从腰间取下圆形的纽扣状物件交给他,说:“肖警官,剩下的事你自己决定了。”
肖妄看着掌心的窃听器,然后握紧。
他看向陆羡浩:“你已经帮我做出决定了吧。”
陆羡浩没有否认,只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看他心情似乎不好,肖妄靠近,关心道:“怎么了?”
陆羡浩双手环在他肩上抱住了他,肖妄有一瞬间的僵硬,闻到男人身上淡雅的气息,心跳很没出息地加速。
陆羡浩则比他自然很多,他枕在肖妄肩上,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他蓬松干爽的短发。低叹一声:“活着真好,被人爱真好,拥有爱人的能力真好。”
知道他在为李辞言难过,肖妄小心翼翼地拍拍他的背:“感触这么深的吗?”
陆羡浩点头:“大多数人,只有与更不幸的人对比,才会想起自己拥有什么,很悲哀吧?”
肖妄不知如何安慰,说:“你已经很好了。”
……
第二天,李辞言没有来送行,肖妄也找了个借口防止别人去打扰他。于是,在这里短暂地居住一周后,车子一辆接一辆从院子里驶出。
陆羡浩把鸭子们放进纸箱子里,搁在后车座上。
肖妄:“你真打算带回去养啊?”
陆羡浩:“送我妈那里去,我公寓里养不了。”
肖妄留了个心眼,假装不在意地问:“你现在一个人住?”
“要不然呢?跟女朋友一起住吗?”
肖妄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