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的江湖子弟,心里自有一套最朴素也最坚定的行事准则,黑白善恶泾渭分明。慕容灰的爷爷曾多次对这种性格表示赞赏,说如今再难有此古风。但真正接触下来,慕容灰只觉得这种人还是越少越好。否则,本可和平收尾的事,非得再流点血不可。
好在他拿住了老前辈的软肋。知道这时候妻子儿女乃至老友的话都不管用,但苦主的话,秦老前辈无论如何还是得听上一听的。
果不其然,顺着慕容灰的手指看到莫兰兰后,秦老前辈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位姑娘,是我秦家对不起你。但凡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能做到,绝不推辞。”
先前雁游开口请她帮忙时,莫兰兰原本只当是个游戏,嘻嘻哈哈应了下来。甚至直到走进院子的那一刻,她还有些兴奋地想,原来小时候明报上看来的武侠并不是文人天马行空的幻想,而是确有其事。
但等秦老前辈开了口,那份玩笑心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气吧,没有刻意大声,没有任何威压。但老人眼中流露出的怒其不争,愧疚自责,全然发自内心,没有丝毫伪饰,悄无声息就感染了每一个人。
身在商贾之家,从小见惯尔虞我诈之人的莫兰兰最敬重这样的人,顿时收敛起了所有的玩笑心思,认真地说道:“老人家不要自责,我今天过来并非想要迁怒他人,只是想挖出在背后策划运转拐卖集团的每一个参与者。做为受害者,做为女人,我不能放任这种人、这个团伙继续存在,危害到其他人。”
她没有一句的责难,但秦老前辈反而却更加难堪。狠狠捶了一记手边的石桌,他厉声说道:“孽子,还不老实交待!如果敢有遗漏说谎的话,不等孙少爷动手,我先废了你!”
父亲的性情,做儿子的再了解不过。一直在装鹌鹑的秦师傅知道老父是动了真怒,顿时收起所有的侥幸心,哭丧着脸说道:“是我财迷心窍,为了给留学的儿子多攒点儿学费,利欲熏心掺合到这种龌龊事里。我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和我一起负责看押转运这块。到目前为止,我一共押了三次货——不,是运了三次人,如果算上这次,那总共是四次……”
他脱口而出的话语里,将被拐卖的女人当成了货品。虽然早从提前回来报信的人嘴里知道了零星始末,亲口听到长子这么说,秦老前辈还是气得须发皆张:“畜牲!畜牲!暗香门由老门主亲手结终,本说从此为天下女子除去了一条祸根,没想到竟在你这不肖子手里又作兴起来!气死我了——我抽死你!”
眼见老爷子抄起旁边的铁簸箕就要砸,在场几人心尖都颤了一颤:被那尖铁皮来上一下,再加上老人家的功夫,搞不好脑袋都要被削去半个!
武功最高的慕容灰连忙救火,死死按住老人的肩膀,连声劝解。
秦师傅还被绑着手,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地把脑袋往肩膀里缩,边缩边哀声讨饶:“爸,您听我说完,这是事出有因!我在广州待了几十年,从不认识什么暗香门的人。但上次我去米国探亲时,慕容家的四太太突然派人找到我,说有条生财的路子,要拉我一起做。知道真相后我也犹豫过,但四太太说若我不肯,她就要对老门主说是我找来了暗香门的后人。我……我吃不住她的威逼利诱,又一时糊涂,这才答应了。”
他这么一解释,秦老前辈反倒怒气更甚:“你竟还敢说谎!四公子的夫人是我一位故交的小女儿,他们一家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而且又是在老门主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敢做就要敢认,满口谎话,别让我这当爹的彻底看不起你!”
见老父不信,秦师傅满嘴苦涩,却不敢再说什么,因为他根本拿不出证据。
梁珍妮一直非常小心,从没留下任何实质性的把柄。哪怕在米国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也是请人隔空传话。直到最后敲定那天才露了一面,但却捂得严严实实,又来去匆匆。前后加起来,他不过同她说了两句话,甚至连她的模样都没看清。
秦老前辈不肯相信老朋友的闺女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但慕容灰却早在等这句话了。他特地把秦师傅带来当面对质,为的不是想看严父教子,而是另有他意。
“老前辈,其实他说的没错。不怕你笑话,我四嫂的确可能同这事有关。我也是因为在米国得到了风声,才回国追查,惹出后面这些风波。”
“什么?!”老爷子满脸惊愕,失声惊呼道:“这怎么可能!我和老梁头打小认识,虽然他随老门主离开后就没再见过面,但他的为人我一清二楚。怎么可能教出这样缺德的闺女?”
慕容灰有些难堪地苦笑道:“难道我还会拿长辈的名声来说谎吗?”
秦老前辈顿时沉默了,只是呼吸越发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显然,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过得片刻,慕容灰又道:“干系到这事的,不只四嫂,多半还有我四叔。实不相瞒,我走这一趟,是想请您和我去趟米国。爷爷年纪大了,身体早不如从前。这件事是小叔和我在私下调查,还没敢让他知道。但纸包不住火,出了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