噎得没话说,但还是接受不了家里没人看管,气性上来,拿筷子重重敲一下碗:“你这么大年纪去念书,过两年不结婚生小孩,嫌自己不够丢人嘛!”
方其文很平静:“我不觉得丢人哩。”
学习知识有甚丢人的?方其文压抑了太久的对读书的渴望,被盛之梧撩拨得终于尽数释放。
方其文见到盛之梧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和自己及自己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他自信,有趣,得体,说的话有时很难懂,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方其文还记得自己那时觉得,盛之梧的言行举止就能代表书本上方块字里的知识,衣着打扮就能代表大城市。
方其文和盛之梧聊天时听他说过他是博士,博士是比大学生还要高的学位,是最高的学位。方其文觉得盛之梧这么好,肯定和读了许多书有关。初中不是学过的嘛,“腹有诗书气自华”。
方其文羡慕且向往着这一切。
方其文羡慕且向往着盛之梧。
这样的一个盛之梧隔几个月就出现在他面前一次,说他很聪明,说他课文讲得好,教他用触屏手机,给他描述新奇的事,问他想不想读书,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去S市读高中。
当然,愿意啊。
不过方其文没有太多期待,或者说他期待,同时知道不该期待。盛之梧提出的给家里一大笔补偿在阿妈那儿或许行得通,但自己不能接受。抛开这个方案,阿妈答应的概率几乎为零;阿妈不答应,自己就不会再坚持。
方其文平静地等着祝铃秀爆发,她爆发后自己会去安慰,会说“阿妈我不读书了”。
祝铃秀大概也是想再扮苦的,只是方继庆先开口了。方继庆在大家争执时沉默地吃完了饭,这会儿把筷子放下,问盛之梧:“文文去S市读高中的话,是读什么高中啊?”
方其文和祝铃秀都一怔,盛之梧看有希望,坐正了回答:“S中。是S市最好的中学,教育质量在全国也排前几。”
“怎么读得到噢?”
“我有朋友是……是教育系统里的。”盛之梧撒了个谎,“他帮了忙。只要你们答应,方其文到时候直接去报道就行。只用交学费,我可以出。”
“那倒不用。”
方继庆沉默的当儿祝铃秀要说话,被方继庆拦下:“你先别说。”
祝铃秀无法,丈夫这么说了她只能闷闷吞回想说的话,听方继庆继续问盛之梧,“文文住校嘛?”
“我在S中旁边有房子,方其文可以住那儿。”盛之梧不想说是托人找的,怕方继庆增加心理负担,不让方其文去住,“我担心他住不惯寝室。自己住外面也方便些。”
“你家不是在Z市咯?”
“是在Z市,但我在S市也有房子。”
“那为什么不住S市噢?”
“……挤地铁上班不如坐高铁。”盛之梧笑。
方继庆不明白这点事哪值得在另一个城市买房,摇了摇头问:“那你以后住哪?”
盛之梧原先想的是和方其文一起住,有什么事可以及时帮忙,但他刚嫌弃过住S市,这会儿只好说:“我都行。关键看方其文。我把他带去读书,以他方便为主。”
方继庆没接着表态,换了个话题:“你是一个人?”
“是。”
“父母不着急?”
“父母……不怎么管我。”
“你带文文去读书,让他住你家,你父母会怎么想哩?自己找麻烦噢?”
“他们不管我是指……什么事都不管。这个事也不会管的。”
“你和你父母关系不好?”
盛之梧绕开话笑着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按理也不需要再被管了。”
方继庆又摇摇头,接着问出他最想问的:“你为什么想带文文去读书噢?麻烦噢。”
盛之梧听方继庆终于问到了这个,心也更定了些,回答道:“因为方其文想读书,我恰好有能力帮上忙。”
“有能力就帮噢?”
“相处了这么久,我也很愿意帮。”
方其文一直在认真听方继庆问盛之梧问题,类似于盘问,但是很友好,很多他完全没考虑到。他很感谢阿爸,不管最后阿爸让不让他去念书他都很感谢——他已经感受了阿爸对他的尊重与爱。
盛之梧看方继庆又开始思考,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上面有我的工作职务、公司名称、公司地址还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事打电话就能联系到我。”
盛之梧看方继庆盯着名片,带着一种大概是虽然从来没怀疑过他是人贩子但最终确定他不是人贩子还是很安心的放松表情,想这玩意儿印了许多出来但几乎没被递出去过几回,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派上用场。
答案是肯定。方继庆把目光从名片挪回盛之梧脸上:
“那麻烦你咯。学费还有其他什么费我们也不懂,要交你就和我们说,不要你垫嘞。你住哪看你自己方便,但和文文一起,能照顾照顾,我们肯定是更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