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公卿大臣们还疑惑不解着,那些没少尝敬奉庸主带来的苦楚的关西百姓,在经过的深思熟虑后,再一次发起了浩浩汤汤的往东迁徙。
他们这次竟是拿出了壮士断腕的气魄,连亲手播种,现已发芽抽条,绿油油一片的农田耕地,都豁出去不要了。
只带上老婆孩子,和少得可怜的积蓄,忍痛舍了祖祖辈辈都居住的陋屋,往能真正庇护他们的仙君处去。
刚大开国库,为年幼的新帝办了继位大典的臣子们,此刻纷纷认为尘埃终于落定,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为阻止了燕清狼子野心的这场大胜击掌称快,一转身,就见到这逃命一般的狂chao,差点没生生一口血喷出来。
在早朝时,此事自然也引起了轰然热议。
穿着一身簇新龙袍,一脸怯弱的新帝刘理,不安地啃着手指头,看他们吵成一片,各个面红耳赤,更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些往日他连面都没机会见到、现在却会恭恭敬敬地向他稽首行礼的‘辅臣’们,原本也就不需要一个摆设发表任何高见就是了。
而在这些人中,太傅杨修的声音,既是最洪亮有力,也是最成竹在胸的。
他于荐新帝人选时多方游走,出了大力,再凭着显赫的门庭、各士族间紧密的联系和这份从龙之功,往前进了一大步。
也就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父亲曾坐过的位置,成就了一门两太傅、父子皆帝师的佳话。
却说那日司马懿因谋害先帝的证据确凿,当日就与一干疏忽职守的內侍和侍卫一起,被判处极刑。
其留于京中的亲眷,亦未能幸免。
杨修虽有心,却被告老还家多年的父亲杨彪派人看守住,未能替有人收敛尸骨不说,就连得以幸免的其他司马一族人,也没机会照拂,只怅然地得知他们具都离散,多半是往关外去了。
杨彪迫爱子避祸之举,固然有些不近人情,却足够老练有效。
在熬过一段短暂的情绪低chao后,杨修就在朝中堪称一人独大,迎来了春风得意的鼎盛期。
只是他个人仕途是一帆风顺了,大小波折却是不断,这京民再度大肆东迁的麻烦,便急需设法解决了。
他们越吵越凶,刘理听得头昏脑涨,懵里懵懂,索性也不想了,就专心致志地啃起更能引起他兴趣的手指来。
皇帝在上头光明正大地开小差,自然不乏人注意到,可却无一人指出,也无一人关心。
唯有白发苍苍的钟繇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心中无限哀然,最后向还与杨修辩驳的幼子钟会使了个眼色,就此默然不语了。
少了最爱同他针锋相对的强劲政敌钟会发声,杨修那一派很快取得了最终的胜果,于是在散朝之后,就十万火急地向把守东边各关的将官发布了一条诏令。
——所持路引中籍贯为洛阳及周边郡县者,一概不得通行,且当即刻遣返至原居所。
这一记猛药,自然惹来怨言无数,甚至爆发了好些冲突,好些百姓就此丢了性命。
但在住民不断流失、官吏束手无策的此时,杨修抗住骂名的无奈之举,却确确实实是最简明有效的出路了。
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发觉朝廷坚决留人后,大多数过往行商手里攒着的备用路引,登时就变得无比吃香。
一个月后,竟到了炙手可热,千金难求的地步。
不过能有余财钻这空子的屈指可数,一些守关的将士察觉之后,考虑到影响不大,最后又看在送到手里的贿赂的份上,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远在许昌城流水楼中,正悠闲与郭嘉相聚着品茗的燕清,很快便得知了这一消息,微微一讶:“他们此回反应之快,远超出我的想象,着实对他们有些刮目相看了。”
郭嘉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燕清挑了挑眉,故意将茶盏小心放了,客客气气请教道:“区区拙见,叫奉孝见笑了。不知在你看来如何?”
郭嘉懒洋洋地摇着朱雀羽扇:“救得一时急,不解长时难。”
燕清笑道:“他们如今,本就无长久可言。”
若纯粹只将朝廷视作对手,那撇开大汉天子这一天然具备一些震慑力的噱头外,剩下的多是尾大不掉,怕是连剑走偏锋、偏激好战的公孙瓒都不如,根本也不会被燕清放在心上。
无奈投鼠忌器,只有徐徐图纸了。
他对朝廷付出的耐心之多,态度之正,不但瞒过了包括荀彧在内的多数聪明人,连一直未放弃对他的忌惮之心的朝廷也被蒙蔽在内。
前者内心怕是矛盾居多,后者没那么聪明,恐怕是把他当做既有着几分野心、又有着几分愚忠,以此自行制衡、又很是财大气粗的冤大头了。
现恶果初现,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朝廷,很快就要体会囊中羞涩,断粮断财的窘迫了。
听着轻松,只是要布下这完整的局,却让燕清耐心地等了四十年,退让了四十年,隐忍了四十年。
凭郭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