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郎这一手还是将他抬太高了。”谢无陵端坐高台,偷偷给羡之添了一盏酿,目光才觑向那从远处篝火便走来的银甲人,对身侧的人道。
谢无陵眼里却满是忧虑,他怕的是惠帝如今允叶伏舟袭承爵位,将来赵祚要如何才能将叶伏舟这股力收于股掌。
“你怕他摔了”赵祚却似没体味到谢无陵这份心思,直侧首揶揄道,“心疼?”
也不知赵祚是真未有想得这般深远,还是他故意如此道来。谢无陵也侧首,认真琢磨着赵祚眼里藏着的心思。
赵祚却移开了眼,自知自己眼里的东西总是瞒不住谢无陵,也就索性不让谢无陵窥看。
又在袖下勾了谢无陵的手,温声直言道:“总要给他个甜头,实在不行就让沈长余娶了窥鱼,这不就攒在手里了?”
“乱点鸳鸯谱。”谢无陵嗔了一句。
“那小先生说如何点。点给你谢小先生,还是点给我赵从山?”赵祚看着谢无陵眉间的忧色,故意逗了一句。
“我看,点给姑臧主甚好。”谢无陵冷哼一声,将手也收了回来,又以牙还牙道,“只要酌夫人同意,我还能给您做个见证。”
赵祚闻言,惊觉自己逗趣的话儿逗过了,一脸悻悻然,替谢无陵添酒,正欲赔罪,便叫归来的叶伏舟打断了。
叶伏舟带着叶窥鱼端着琉璃杯来到赵祚与谢无陵面前,叶伏舟一副兴甚的面容,变得正经了几分,道:“吾与幼妹,敬二位……和小王孙。”叶伏舟正瞥见了座儿旁安静偷酒喝的羡之。
谢无陵和赵祚也起身,听叶伏舟道祝词:“酒敬二友,生死托付。”
二人仰首饮却,又一同复添一盏。谢无陵举杯道:“也敬伏舟窥鱼,愿此间清平。”
“无战事。”赵祚接道。
伏舟窥鱼,此间清平,无战事。
谢无陵和赵祚借的是这杯酒,实则道来的是,叶老将军的心中所想。
叶伏舟闻言一愣,眼里有未名的苦涩涌来。恍然有所觉——他父亲所愿所想,他到今时才真正明白来。
但也怪不得他,他是生在沙场的将军,看的是眼前兵甲,叶老将军本是生在安乐地的儒生,学的是仁以为己任。
叶伏舟仰首饮尽,羡之也给自己满了杯盏,向叶伏舟与叶窥鱼二人,见机讨巧道。
“也愿将军来日旌旗十万,横兵武,斩阎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叶伏舟闻言,莫名有一腔热血冲头。话出少年郎,却是醒了他,他举杯未犹豫地吞进杯酒,向羡之道谢。
羡之恰到好处的一句巧话,让赵祚的目光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谢无陵则一脸欣慰地抬手抚了抚羡之发顶,纵容他饮了这杯酒。
叶窥鱼抿唇,饮了杯中酒,后又多问寒暄了句:“小王孙可还喜欢这处?”
“大漠吗?”羡之看向了她,摇首悠悠道,“虽有扶风未曾见过的千军的壮阔,却到底还是荒凉了些。那些胡姬美酒与羌笛,羡之以为还是文章上见着的更好。”
羡之自觉没有那份发现这些美的眼,无法感同身受那份豪壮,与其这样,倒不如直接去感受别人眼里的美与豪壮。”
一如他师父喜欢的烹茶喂鱼,而他也喜欢看他师父如此,但问他为何喜欢,或是为何不一起烹茶喂鱼,他多是不答的。其实仅仅是因为与人接触,主观也总难免会有些潜移默化地跟着变。
但他对一样事物的真正认知一直执拗在他心里,所以他不做,也道不出为何。只是知道这是风雅,却不是属于他本性的风雅。
“他性子如此,窥鱼莫见怪。”谢无陵出言回护道。
羡之这一年跟在他身侧,他是看的最清楚的,大概重阙的人都是如此。面上总知道该如何做最好,却说服不了那份本心,所以总有一套不同常人的执拗与见解。
他们明明最分得清善恶,却又偏偏最不辨善恶。
“无妨的,不知我明日可否借小王孙一日?”叶窥鱼看向了羡之,“我识的一人,大概能和王孙有相同见解。”
羡之看向了下意识看向了谢无陵,谢无陵撇撇嘴,将目光递向了赵祚,赵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面色一喜,也就颔首应了。
叶伏舟知道叶窥鱼要带赵羡之去见谁,面色不由得改了改,但见赵祚点头,遂也未出言拦窥鱼的这个决定。
兄妹二人转身又向那凉州城的地方父母官们的席位去。
县令瞥见了叶伏舟走来,微颤的手举起了杯盏,他身旁的师爷轻咳了一声,扯了嘴角,赔笑道:“县令这两日旧疾犯了,手上有些失力,所以止不住颤,还望叶小将军体谅。”
“是是是,还望小将军体谅。”县令也跟着附和,另一只手捉住了腕,勉强止了手上颤抖,才赔笑来,欲与叶伏舟碰杯饮酒。
“无妨,”叶伏舟面上带着笑,却让县令看来瘆得慌,“县令大人也当保重身体才是。”
“我那处有上好的伤药,明日就给县令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