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陵也本当为他分忧。所以无论是引他废雍国公,还是罢田究席,他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又或者更甚。
这事情,早在谢无陵重归扶风时,就成了他二人心照不宣的。
“谢小先生?”谢无陵被灵荐观内修行的真人带往长乐祈福的一塔楼。他方踏入塔楼庭院,便听长乐的声自高处传来。
他抬手望去,见那危楼阑干后有一女倚栏。
她抬手遮了半面阳光,直望向楼下的青衫客。
青衫客遂向她招了招手,又点了点头,迈步入内。那女子也施施然起身进了塔楼,待那人。
谢无陵上了塔楼,作揖含笑道:“长乐公主。”
长乐故意嗔他一眼,谢无陵这才收了礼数,转眼正见长乐将茶盏递了来,问道:“听说父皇召你了。”
“长乐的消息真灵通,”谢无陵接过茶,又应道,“确实是”
长乐闻言瞥了眼身边的宫娥,谢无陵也随她看去,想来这谢无陵口中的灵通的消息便是出自这宫娥的碎嘴吧。
如此想来,倒不知道这宫娥该是何方神圣了,想及此,谢无陵不由得皱眉。
须臾长乐便将目光收了回来,正瞧见谢无陵微皱的眉头,也就戏谑了句:“皇兄和华姐儿都不在,父皇想必是要为难小先生的了。”
谢无陵也收回了目光,不解地看向了长乐,长乐掩嘴笑来,又解释道:“不然这眉头可不当皱,要是让皇兄知道了……”
“莫,莫道与他言。”谢无陵急忙应道,又顺着她的意思接道,“圣上进一步,我便退一步,无伤大雅,不妨事。倒是你,”他迈了两步,落了座,打量着长乐,道,“不知可否请长乐公主为在下解答,这一月来生了什么事,您竟来祈福?”
祈福自然不是谢无陵问的字面意思。谢无陵和元华曾经预计过,会有那么一天,惠帝会将他二人送走,重新将扶风的牌洗混,将一些看似有用的棋子藏匿起来。那长乐势必会成为这些棋子中的一员,所以他二人要长乐看着风向不对时,就以祈福之名,离开这场洗牌漩涡。
至少她…不能被清洗。
但根据谢无陵的估计,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是现在,应该是在他从姑臧回来后。毕竟惠帝手里要有能掌住赵祚的东西,一个是谢无陵,另一个就是长乐。
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长乐提前以祈福为名,离开重阙,又究竟是什么事让惠帝放弃了掌控长乐的心思?
谢无陵心下其实是有猜测的,但还是想听听长乐所道的事。
“父皇养的狐狸,露尾巴了。我那日去替父皇掌墨,觑得了他案头的密信。生了好奇,窥了一二。小先生猜那狐狸是谁?”长乐也悠哉悠哉地落座,取了茶盏,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
谢无陵颔首,不假思索地将心头那个名字吐露:“沈长歇?”
“小先生早知道了?”
“也不,之前田究席的事,本来有所怀疑,”毕竟行进得太顺利了,甚至没有人敢横插一脚,起初谢无陵还可以拿自己的小聪明当借口,让自己不去多想,“不过后来……”谢无陵顿了顿又道,“后来听人说起他自立雅阁的事,又在姑臧见了沈长余本人。就禁不住在想沈长余那样的人恨不得将沈长歇放在怀里疼的,让我回来,还替他捎了姑臧各种新奇玩意给沈长歇的。他不像是会放他弟弟一人在扶风闯荡的。我曾问过沈长歇来着,还以为是沈长余与他另有隐情。可是……又听说了沈长歇立雅阁前,曾去一次长明殿。”
“去过长明殿?所以他真的是父皇的鹰犬?”
“嗯,方才见圣上的时候,特意问了问,圣上既然没有驳我的话,想来也就差不离了,又佐以你所见的那份暗单。”
“但是父皇收了那份暗单后并没有动作。”长乐青颦蹙了蹙,“我……是不是抽身过早了?”
“早些离了那是非地也好。至于圣上……”谢无陵思索了一阵,又道,“在从山郎回来前,应该都不会有动作。”
“为何?”
能为何,还不是在等谢无陵的一个答案惠帝知他对赵从山的心思,现在也就是拿着赵从山的命与野心正大光明地威胁他。
他要走的路,再不会是那种忠良角色,而无论来日是谁落座那个位置,除掉的名单上,大概是不会缺了他。毕竟他知道的事,真不算少。
倘若他仍坚持自己,为赵祚争位,那便是承认了,日后死于赵祚手,也说不得怨与不忍;倘若他不,大概不同的也就是……死于旁人手。
两相比较一下,这答案还是明显了。谢无陵多半是选前者的,当然事实也如是。
“唉,你既出来了,还管重阙的事?”谢无陵懒得应她那一句为何,遂敷衍问道。
“那现在我们……”她咽了咽口水,又轻声问道,“要我真祈福?”
“现在我们?那就继续与虎谋皮吧,你父皇把路都辟好了,我们不能不走。他今日问过我了……”
“问了什么?”长乐目光瞥了瞥,生了几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