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在床头的柜子里摸索,触到一物,欣喜地将它从箱底扯了出来。
锦湖宣纸上的字在月光的照耀下仍旧清晰如昨,上面有拙鸾一出世狐非拽着他的小脚蘸墨水印下的墨宝,一旁还有狐非给他儿子亲手提的词:
“拙鸾,傻鸟也。首有白翎,尾有风羽,貌美如仙,顾盼生辉。”
这是拙鸾还是小猫小狗大小的时候,狐非给他留下的印记。
狐非看着纸上狗爬一样的字迹,将纸轴抱在怀里勾着唇笑了。傻鸟什么都不好,却会信守承诺,这样至少以后的五年,身边总是有他陪着,也不算孤独寂寞。
狐非又在屋里一阵倒腾,扯出拙鸾送给他的宝塔花灯,连同纸轴抱在怀里,阖门轻声出了令狐府,仿佛从来就不曾来过。
夜晚的凉都城仍旧熙熙攘攘,只是多了红灯绿烛的照耀,平白像是走在了仙境。
狐非难得没去找花娘,一步三晃到了下榻的客栈,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看着脖子上的隐妖佩,入了神。
这隐妖佩是他母后留下来的宝物,只是当时他母后死的太突然,连遗言都未曾给他留下,狐非多年来也只是将它当做纪念挂在脖子上,没想到让自己恢复人形的竟是这宝物。
狐非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隐妖佩的来历,忽然眼圈红了起来。
狐后估计也像他母后一样,为了男人,死掉了。
难道妖就是这样的宿命吗,狐非不敢想。
反正不是活就是死,死由天,活由自己,既然活着,不管是妖是人,就带着拙鸾好好活下去。
两月后,令狐慕将军找到上古圣器,带领亲兵班师回朝。
只见那圣器长得状如宝鼎大小,却只有一臂高,上刻有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种神兽,周身散发着月光般的清冷耀眼的光辉,仿佛是天上的神仙不经意间遗落在人间的宝物。
皇帝在金銮殿上乐开了怀,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拽着拙鸾不撒手,急问:“仙童你是天上的神仙,你说说,这圣器可能保得朕益寿延年?”
拙鸾冷哼,转身并不言语,眼睛却瞪着柳风,尽是轻蔑不屑的神色。
柳风大笑,上前道:“圣上洪福齐天,这个的宝物自然能助圣上青春永驻。”
皇帝乐得合不拢嘴,拍着扶手大叫:“赏国师,赏将军,统统都赏!”
柳风躬身下朝,拙鸾小步跟在后面,直上云仙阁。
一踏进主殿,便见令狐仪挺身玉立在殿内,见柳风回来,略微尴尬地退了退,道:“你回来了。”
拙鸾银白的眉毛一挑,站在柳风身后看戏。
柳风避着令狐仪走,面上却仍是平时的那副温和神色,只是道:“太傅恐怕已经饿了,我这就让人送饭食上来。”
令狐仪讪讪笑着,咳了咳嗓子,坐在榻上不说话。
拙鸾见柳风出去,冷哼一声,道:“太傅好兴致,对国师真是关怀备至。”
令狐仪尴尬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拙鸾便不再说话,见他仍旧看着远处柳风忙着吩咐下人的身影怔忡,冷笑着道:“看在狐非的面子,我还是上劝太傅离国师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令狐仪一甩袖子,冷冷道:“若是你自己来劝我,我倒还考虑考虑。只是你看在狐非的面子上,我倒要好生想想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心存诡念。”
拙鸾紧抿着唇,冷眼看着被柳风迷得魔怔了的令狐仪,心中叹气,道:“既然你不听劝,以后出了差错,既不要怪我,也不要怪狐非。”
令狐仪仍旧一副痴心模样,起身道:“别说国师仁慈不会害人,就算我真被他害了,也不会怨你,更不要说狐非那个死人。”
拙鸾淡淡道:“那就好。”
一顿饭吃的活色生香,令狐仪看着柳风恨不得头都扎到他怀里去,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热情。桌子上的菜全被令狐仪夹进柳风的碗里,拙鸾冷冷瞥了满脸红晕的令狐仪一眼,再看看笑得温和却掩饰不住尴尬的柳风,戳着筷子,干脆走人,省得膈应。
“蠢货的哥哥也是蠢货,真是一家人蠢到家了。”拙鸾瞥着不住拉柳风手的令狐仪,嗤笑不已。
拙鸾看着殿里转来转去的柳风,悠闲地在手中把玩着棋子,问:“太傅还在跟着你?”
柳风早就卸下平日在众人面前伪装的温和面孔,此时烦躁不已,一脚将拙鸾身前的棋盘踹飞,坐在地上不说话。
拙鸾漫不经心地拾起一颗棋子,道:“按理说,你该把他杀了才是,怎么,心软了?”
柳风夺过她手中的棋子,扔的老远,愤愤道:“你给我闭嘴!你的死期马上就到了,还这样多管闲事!”
“我只是想拉个人垫背,令狐仪是个不错的选择。”拙鸾起身淡淡道。
柳风不言语,坐了半晌,转而笑得温和,道:“就按仙童说的办,杀了吧。”
拙鸾冷哼:“但愿国师狠得下心。”
三日之后,满月,皇宫里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