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你敢说他夺冠、他刷新记录、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你不喜欢?你敢说,我就敢信。”
金何坤沉默地开车,傅大师问话刁钻,有意往你心坎儿上戳。戳一次不够,得将你搞得哑口无言,直面内心真实想法才罢休。
坤爷清楚,他确实喜欢活跃在赛场上的陈燕西。
似水渊之王,是来自深海的陈先生。
所以他闭口不言。
车子开上高架桥,秋风携落叶。细斜雨丝躺在挡风玻璃上,随着雨刮器不断变换形状。
凉意顺着窗口从驾驶座飘进,又从副驾飞出。
傅云星被吹个透心凉,下意识裹紧外套。
“其实陈燕西或许有自己的苦衷,不如等他回来,看他怎么解释。”
“你俩也不能一辈子不见面,是不是。”
金何坤的眼神钉在不远处红绿灯上,几不可闻得“嗯”一声。
傅云星撑着头,“那你会看他的比赛直播么。”
良久,风带走一句轻轻的叹息。
“会。”
舍不得。
仍然舍不得。
翌日正式开赛。
陈燕西排在第一深度团第四位出场,从赛前会上了解到自己的OT时间*。他与陆洁将会同时下水,及一名意大利选手。
AIDA团队赛3-pack,分为CNF(恒定配重无蹼)+FIM(攀绳自由沉降)+CWT(恒定配重有蹼)三个项目。成绩以下潜深度计算,1米1分。最终核算总分,并参加排名。
陈燕西经过裁判确认,进入比赛区开始热身。他穿着深蓝shi衣,身型完美勾勒,戴上面镜,于船上踱步。热身训练可以做,也可以选择不做。通常会活动横膈膜,使它保持柔软。
陈燕西在下水前,盯着海天交接处。一线飞机云从他头顶横跨而过,直直坠落在大海尽头。方才有一架飞机从这儿经过,陈燕西想,金何坤此时在做什么。
他滑入海中,静静漂浮在水面上,将慵懒与平静发挥到极致。
船队垂下几根绳索,教练员将运动员缓缓推至各个绳索前。陈燕西在这个空当里,思及好几年前的自己。那时他胆子比天大,在海里失去方向感,是最为喜悦的事。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甚至有勇气从此不上岸。
陈燕西不喜欢潜水电脑提醒深度,不喜欢听见滴滴响,不喜欢脑海里那个声音:该返回、该停靠、该结束了。
他认为勇于去触碰“一去不复还”的临界点,才称得上热爱。
要么潜水,要么死。
可如今不行,有人与“潜水”一事比肩,甚至变得更重要。
裁判已开始读数,“1、2、3、4、5.....”,今日陈燕西挑战FIM110米。他明白什么时候开始吞咽最后一口气,腹部、胸腔逐渐填满。距离出发还有几十个数字时,陈燕西如鸭子般一头扎进水中。
下潜开始。
他双手轮番拽绳,静静地往深渊处滑去。镜头转入水下,声呐系统每隔几秒,报一次深度。陈燕西的脚踝系有保险绳,以免他在深处偏离绳索路线。
世界就此安静,观看直播与水面上的工作人员几乎同时屏住呼吸。
不是有人小声道:他状态很好,没问题。
此时陈燕西的眼前仅剩下无垠深蓝,天光渐渐远去,周遭变得昏暗。他拽着绳索,感受水流从耳际、身体上滑过,似情人双手温情抚摸。
天地间唯剩眼前这根线,引导他。
屏幕上深度不断增加,三十米、四十米、六十米......
自由城比赛时,国内正值深夜十二点。
金何坤没开灯,坐在书房,静静盯着电脑屏幕。蓝光映照在他脸上,薄唇紧抿着,嘴角微微下撇。他以拳头抵在嘴唇前,眉头紧皱。
这不是一个人的比赛。
从一开始就不是。
陈燕西轻松越过中性浮力区间时,便收了手臂贴在身体两侧。他开始如羽毛般,轻轻地、快速地坠落深渊。
他会慢慢看到垂在尽头的那个圆盘,似王座,似权杖,似荣耀灯塔散发着迷人蓝光。在取下标牌返回时,他有一瞬停顿的机会。
陈燕西可以选择下潜,再也不回来。彼时他独自一人,再也没谁可以成为他的牵绊。哪怕是一意孤行,横心而去,也没人能指责他。
在这样的停顿中,在返回和下潜之间,在上岸和殉道之间,他有权做选择。
七十米、而后八十米。
金何坤嗓子干涩,忍不住从桌上端起水杯。他猛灌一口清咖,试图缓解紧张。他未能注意到,自己的手已轻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屏幕,镜头直指陈燕西。金何坤甚至有一种在陪伴他下潜的感觉,坤爷屏住呼吸。
依然在下潜。
陈燕西想着当年夸过的海口、遗落的梦想,他却像乌gui一样选择逃避。
所有那些缩头不前的时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