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对自己的嫁妆就不能那么坦然了,脸上飞起一片霞红。咬了咬嘴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正要走的时候再次被王氏叫住了,王氏这时候自己都在拍自己的额头。
“这件事儿明明写在单子上了的,这时候和你说又险些忘记了。这记性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莺姐儿,那棉花被子只做八铺六盖,剩下两盖问匠人又没有蚕丝的。若是有的话,让做蚕丝的。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还是蚕丝被好,听说又轻又薄呢。”王氏之前就想过这件事,还特意记下来了,谁曾想事到临头又差点忘记了。
关于蚕丝被好不好,赵莺莺其实比王氏要了解的多。上辈子的时候她春秋两季就多睡蚕丝被,天气微热的时候不盖被子不成,盖棉被又盖不住,这时候上蚕丝被最合适。轻薄舒适,可比棉被强得多。
到这辈子,赵莺莺还没有盖过蚕丝被。倒不是因为蚕丝被价格贵,以至于赵家用不起。再如何昂贵那也是一般的用品而已,赵家哪里到了用不起的地步。只不过赵家原本不是用这种东西的人,所以有钱了也不知道要买这个。这也是当初为什么赵蓉蓉的嫁妆里面没有这个的关系。
至于现在王氏想起这个来了,那也是偶然间听人说了而已。既然人家都有了,自家女儿陪嫁怎么能没有?王氏就是这么想的。
赵莺莺也很喜欢蚕丝被,也觉得陪嫁里面有这个很好,所以也就顺顺当当地答应下来了。然后到赵芹芹房里叫她:“出门了,你不是总惦记着出门去玩?现在出门去不去?”
“去的,当然去的,二姐姐你等等我!”赵芹芹听说可以出门,跑的比谁都快。
太平巷子并没有弹棉花的匠人,甘泉街上也没有——弹棉花也就是赚个辛苦钱而已,根本不可能赚回大街上的门面租金,所以弹棉花的匠人都只会在巷子里家户人家做生意。
太平巷子附近最近的一家弹棉花的在赵莺莺外婆家小三巷那边,赵莺莺家每当做新被子,或者买棉絮做冬衣都是到他家来。这家并不是扬州城里人,据说是下面高邮县城乡下来的。是遭了灾后家乡生活不下去来扬州讨生活,万幸有一门手艺,一家上下在扬州倒生活了下来。
赵莺莺赵芹芹来到这边的时候他家门是开着的,这并不奇怪,现在正是他家一年中生意的高峰期,人来人往不曾断绝,这种时候开着门也省事。
赵莺莺进去之前这里已经有人了,三三两两,有看棉絮的,也有和匠人老婆说定弹棉被的。那匠人老婆并不识字,说定之后就把匠人提前写好的文契拿出来,这只要定棉被的人签字画押就够了。
赵莺莺赵芹芹两个站在弹棉花匠人不远处,随着‘嗡嗡’声,一朵朵棉花越来越蓬松,还有一些细小的棉花飞了起来又落了下去。但也有一些没有再落下去,沾在了匠人的头上、衣服上,甚至会飞到房梁上。
赵莺莺看到弹棉花的匠人口鼻上围着一块布,晓得他们赚钱也不容易。这种飞来飞去的细小棉絮就如同灰尘一般,对人的肺很不好。很多弹棉花的匠人的肺都有毛病,晚年难过啊。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们依旧坚持做这份活儿,就像这个城市里很多讨生活的其他人一样。相比起多年以后的晚年,摆在眼前不饿肚子这件事显然重要也紧迫的多。
赵莺莺拉着赵芹芹去看棉絮,那匠人老婆正在讨好地和一个妇女说话,许诺对方这些棉絮便宜多少。赵芹芹看着奇怪,小声问道:“都是做生意,为什么那般低声下气?都那么便宜了,还有得赚?”
赵莺莺言简意赅地解释:“那是这家的房主。”
匠人一家都还没能在扬州买房安家,用来居住和做生意的这间宅子当然是租的。租的便也罢了,更麻烦的是弹棉花的匠人不好租房子。因为棉絮飘飞之下,有些会飘到房梁上、顶棚上、屋檐上,这些棉絮日复一日地附着,越来越多,而且还非常难以清除。
有这样的毛病在,谁肯给他们随便租房?如今租的这房子据说花的钱比一般人租要贵上许多。就这样,房主还老大不情愿。说是等到他们退租那一日,这些钱恐怕还不够自家给房子做清洗。
附着棉絮的屋子非常不好打理,不是一般的清理可以整理完毕。非得要趁着翻新宅邸的时候,一根根梁木拆下来清洗才可以。只不过单单为了清洗而清洗,人工上面是很划不来的,只有在刚好翻新的时候顺便做做才比较合算。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原因在,所以房主才能这样颐指气使——要真是得罪房主,人家把房子收回去,匠人一家就得重新找房子了,而他们找房子何其艰难?就算顺利恐怕也得耽搁好些日子。这些日子还不能做生意,家小如何养活?
等到做完了房东这一单生意,匠人老婆很快看到了赵莺莺,因为认识赵莺莺姐妹,所以格外热情:“莺姐儿和芹姐儿过来了?今年可比往年要晚?又是要用那样多的棉絮做新衣?”
赵莺莺点点头,他们家的冬衣基本都是棉花的,偶尔做鸭绒的。但那很少,赵莺莺也只有一件,而且还是一件小背心,穿在里头的——有钱人家倒是能穿皮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