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了幻觉。
刺目的光灼得她眼睛疼,陌夙不可控地流下眼泪。
她闭着眼,理所当然地以为来者是帝铭:“你怎么不杀了我?若我出去,你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可来人并没有回答她,陌夙心中一凛,这不是帝铭会有的反应。
她缓了缓,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眨了两下略微适应了这样的光,才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人站在逆光处,容貌清俊至极,似那松间雪泉中玉,微细长的眸中敛着光华,紧抿着淡色的唇看着陌夙。
是你啊,哥哥。
陌夙笑了一下,自以为是嘲笑,在陌莳眼里却变成了苦涩。
被关在噬魂潭上的陌夙脸色惨白惨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侧脸,身上的衣服也有些破败脏污。
总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陌莳从没见过自家骄傲的妹妹这副模样,眼中隐隐有些心疼,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到底心硬了下来。
“哦,是哥哥啊。”陌夙的语气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陌莳的心默默滴着血,却还是把戏演到了底,淡然地看着陌夙:“帝铭死了。”
陌夙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地反问:“你说谁?”
陌莳重复了一遍:“帝铭死了,魔族真君起兵攻打神界,辛熵已经在前往古海大狱杀我的路上。”
陌夙挣动了一下,铁链互相碰撞清脆作响。
“不可能!”辛熵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他怎么可能杀得了帝铭!?
陌莳看出了她心中疑惑:“他和清恕联手杀了帝铭,现在孤身前往古海大狱。东岭的子民已被屠尽。”
他一抬手,噬魂潭上的铁链移动,将陌夙缓缓放了下来。
“他把解开锁的方式告诉了我,让我来找你。”
陌夙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陌莳把胭泸丢到她面前。
“陌夙,不管他对你做过什么,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放得下吗?”
陌夙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希望,她求救般地看向陌莳:“清恕和辛熵,是谁杀了他?”
陌莳皱皱眉,却不带半分迟疑地告诉她:“辛熵。”
仿佛这两个字给了她下什么决定的勇气,她抓住胭泸,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陌莳见自己要的效果达到,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却什么都没说。
而此时,辛熵闯了进来。
那个平日里总带着潇洒风流笑意的人,一身的血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恶鬼,冷厉的神色却在看到陌夙时柔和下来。
“小夙,”他轻轻笑道,“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问候,陌夙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握住胭泸指向了辛熵:“你去死吧。”
她运剑朝辛熵攻去。
剑势如虹,冰棱凝聚,行云流水般的招式无懈可击,优美的姿势却带着凌冽的杀意。
说来可笑,神界后辈们修剑必学的九寒剑法,是陌夙独创。
而此时,她对付辛熵,便是用的九寒剑法。
辛熵错愕地看着她,没怎么防备的被胭泸伤了肩膀。剑身刺进去一寸,顿时血流如注。
陌夙的攻击没有半分迟疑,在她眼里,辛熵已经不是曾经可以举樽月下共饮,闲时共览山水的挚友,而是一个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杀了她所爱之人的罪人!
辛熵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杀自己,一边抵挡一边问:“为什么?陌夙。”
陌夙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回道:“你杀了帝铭和那么多无辜的人,我要你偿命。”
辛熵张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他在无尽魔渊三个月,每天面对的都是鲜血和杀戮,只有无尽的杀戮才能活下去。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无尽魔渊的一半亡魂成为了他的祭品。
他获得了真君之位所传承的无上之力。
他为了陌夙,做了那么多。
可她却要杀自己。
辛熵忽然觉得,很讽刺。
不过辛熵忘了,自己为了救陌夙犯下的罪孽,东岭无辜的子民在云浮的冥殿里叫着冤屈。
他终究是罪人。
陌夙趁他走神,一剑刺中他的腹部。
辛熵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中带了些许讥讽。接着,他往后连退几步,胭泸从他腹部离开。
辛熵的眼眸渐渐灰暗,隐隐约约泛着红光。
陌夙的瞳孔猛然一缩——他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陌夙没顾上想为什么陌莳还未出手帮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握成拳头将血滴到胭泸上。
“吾以吾血祭胭泸,一剑既出,无可匹敌!”她大喝一声,提剑冲向辛熵。
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她成功将剑刺进了辛熵的心脏。
辛熵倒在了地上,嘴里吐着鲜血。
陌夙瘫坐在他身边,连拔出胭泸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