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关心呢?”他轻晃手中的钢笔,坚硬的金属外壳不时敲打着硬木桌面,发出单调的咯咯声响。
蓝又恩在他的沉默下叹息,“好吧,我是为亚泰琪来的……它是亚然一辈子的心血,我希望你不要卖掉它!”
他盯着她,神情已完全敛起,瞳孔幽黑□,犹如掠食的兽,“你还是,搬出了这个名字!”
“岑寂,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无论多难我都会办到,只要你留下亚泰琪!”
哐啷一声,钢笔被他狠狠掷在黑色的罗马瓷砖上。他赫然站起身,来到她面前,手臂一伸轻易将她压制在他和椅子之间,“无论多难?呵呵,好啊!你要我留下亚泰琪,就拿罗丽达其他的股份来换!听清楚,是罗丽达所有的其他股份,不仅仅你手里的,还有岑家人手里最后捏着的那些!”
“我的股份可以给你,但岑家其他人……现在整个罗丽达都是你的,就算股份易名,对你也没有任何益处!”
“怎么会没有?岑家那些老家伙,捏着那么一点股份,到现在都在和我作对!我不想就这样让罗丽达消失,这样太便宜他们了,我想要的,是让他们失去最后一点自以为是的保障!”他俯身,直直看着她,清俊的脸孔张扬着刻骨的厌恶。
让他们失去最后一点保障,然后肆无忌惮的折磨他们,最后看他们低声下气求他的模样?蓝又恩几乎已预见后面的事。只不过,岑家人死活与她又有何干?只要能保住亚泰琪,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她最忧心的,反而是如何从他们手里取得这些股份!
思索片刻,她打定主意,推开岑寂站了起来,“好,我去拿罗丽达的股份来和你交换,但是——你得把亚泰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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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岑家豪宅挺立在葱郁的树林前,一如既往的幽冷森静,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和深沉。
她曾经在这座大宅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可惜,幸福太短暂。那以后,便是排山倒海的无助、彷徨、绝望、挣扎,直至麻木漠然。短短四年,却像是经历了整个人生。
很多次,在大宅书房的露天阳台上凝望天空时,她常常觉得自己老了,心力憔悴,甚至期望某个午后,当自己静静安躺在藤椅上睡去后,便不再醒来。
可是,还不行。
起码现在,还不可以。
岑家是个几代同堂的大家庭,豪宅最早是岑家当家,如今已去世的岑老爷子岑建邦的父亲在三十年代一手打造的,这周围方圆数里,都曾经岑家的产业。当时工程之浩大,花费之多难以想像。这宅子自那时至今,翻建过很多次,外墙格局基本都变了,加高加大了不少,唯独豪宅后面某一方的花园里,还保留着民国年代的最初建筑。
岑家祖上原本是旧上海开裁缝店的,这宅子不过是当时主人度假的别院。可后来局势不安宁,岑建邦的父亲便一一结束了上海、南京、天津的所有生意,带着家人,来这里避世。
据闻,当时岑家人极其富有,光是澄黄的金子就装了满满三大箱,结果却被大儿子岑建民败了大半,连宅子周围的土地也没能幸免,后来岑父一怒之下将大儿子赶出家门,但到底是没落了。
这几十年,岑建邦靠着为数不多的资金,在解放后重做了服饰生意,从一家两家的店铺,到后来的公司最终集资上市,可谓一手一脚打出了罗丽达。
然而,岑建邦下面两个儿子岑庆国和岑定国都不争气,接手公司后无论什么都要争,罗丽达时好时坏,岑建邦忧心劳累,落了满身病痛。一直到后来,岑家第四代,岑庆国的三子岑亚然进公司后,这情况才逐渐好转。
又恩还未入岑家时,岑建邦病重不支去世,但走时见到岑亚然在公司作为,总算安慰。他不会料到,在他去世后的数年,他辛苦一辈子打造的罗丽达最终还是败掉了。
败在一个他永远都想不到的人手上。
门铃响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来开门的不是佣人,而是岑庆国的大女儿——三十多岁的成熟美妇岑佩然。
“好久不见!”对方朝她扬着下巴,手中的提包尚未来得及放下,想必也是接获岑家通知,刚刚赶到。
“好久不见。”蓝又恩勾了起唇角,将所有情绪收回眼底。
【寡殇】
第七幕——寡殇
岑家客厅,几位岑家人或站或坐,本还在聊天,见她进来,都收声看她。目光各异,表情更是丰富多彩。
年龄最小的岑枫然——岑定国的小女儿走了过来,“表嫂,你来了!”这是个陌生而亲近的称呼,在岑家多年,几乎都没听过。
她温婉一笑,“什么时候回国的,枫然?”
“就这个月,快放假了,交了论文就提前回来!”岑枫然还没说几句,就被她母亲拉着不咸不淡的训斥道,“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见人怎么能胡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