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往身上滴落冰水,要将意识一点点唤醒。
李世远俯下`身,在对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翻身下床。他挑了一套深色的衬衣还有一条蓝黑条纹的领带换上,然后悄然无声地出了门。夜色如雾,在车灯的照射下弥散开来,朝他开启了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他摩挲着胸前的领带,那是章九在浩大劫难前送给他的一样物事,那时他并不觉得有何特别,因为章九送他的东西名目繁多,琐碎杂乱,他难以一一记住。但现在这条领带却让他感到一丝令人卷眷恋的安全。他想,事情结束后,也许他们能一起去买一次衣服,挑各种款式和颜色,然后看对方逐件换上。章九喜欢穿鲜艳一些的颜色,在置装上面从来也不吝啬,李世远以前不喜欢他花里胡哨的这一点,现在倒觉得这点特性很有点可爱之处。只可惜,从那次以后他便没有穿回他以前那些衣服。它们全都被遗弃了。
开了许久的车,终于来到一片陈旧而稍显荒寂的居民区。他在一栋楼前停了车,然后迈步上楼。楼梯间灰尘遍布,光线晦暗,不时有蜘蛛网扫落在脸上,被他挥手拂去。四楼左侧的那扇门被轻轻开了一条缝隙,透出些微光亮,似乎是专门等着人来。他来到它的面前,推开了它。
程乃谨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他的左边是一老旧台灯,散发着屋里唯一的一点光芒,他的右边是一盆死去多日的兰草,枯萎的枝叶垂在花盆边缘。他从紫砂壶中倒出茶水,再将小巧圆润的茶杯向面前站着的李世远一推,然后抬头:“先坐吧,喝点茶。”
李世远没有坐下,也没有接那杯茶。他只是站在沙发前一米远的地面上,低头凝视着程乃谨。
“远哥,”程乃谨轻轻地叹了口气,“怎么不喝呢?我泡了这么多年茶,手艺还是可以的啊。”
“我没这闲情逸致。”李世远依旧是站着,“我就想再说一次,你上次说的,不可能。我还想问问,你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又何时才能收手?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就算还在国内生活,哪里能对你再造成什么威胁?”
程乃谨向后仰,靠在了沙发背上,微闭着眼看向李世远,“远哥,你终究还是后悔了是吗?我就知道,天天跟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吃饭,睡觉,洗澡,做`爱,不可能不产生什么感情。远哥,你心志如此不坚定,真是让我大大地失望了一场。”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形成一个颓丧而不满的神情。
李世远攥紧了拳头,“我绝对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程乃谨,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跟我坦白,他妹妹到底是不是死在你手里?!”
程乃谨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出来。他的眉眼温柔而恭顺,却让李世远遍体生寒。“啊,对。你这么聪明,早就猜到的事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盘问我?你不就是怕面对你也参与了的事实吗?”程乃谨咬了咬下唇,“但其实是我所做的又如何,结局已定,人死不能复生,死于我手,或是死于意外,又有何区别?她不过是一智障的孩童,永远不会长大成熟,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千篇一律像单行线一样的人生,结束在十四岁,或是结束在八十四岁,到底有什么区别?”
虽然是已经猜测到的结果,李世远还是被他的词措所震惊,“程乃谨,你他妈是疯子吗?!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你怎么下得去手?!”
程乃谨向他伸出了一根食指,“第一,她看到了我在章君国书房里偷他的东西,没有那些就没有后面的检举材料,而她会在某一天将这点事情去告诉她的好哥哥,你的好情人,不解决掉这个隐患,我后面只会是不得安生,麻烦多多。”他接着又伸出他的中指,“第二,她即便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女孩,那也姓章,是章君国的亲生女儿,杀了她,让章家人尝一尝这种滋味,与我的一直以来的目的是相统一的。”
李世远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面前这个人一般,牙齿咬得死紧,面色苍白,“程乃谨……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程乃谨长叹一声,闭上了眼,“远哥啊,现在跟我讲这种虚伪的话有意义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你一直以来都清楚吧。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啊,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心里都养着一条毒蛇,日日夜夜往外喷溅着毒ye,又暴戾又无情,倘若并非如此,你一开始又何必答应助我一力颠覆章家?”他睁开了他深灰色的双眼,“李世远,你该不会以为,你爱上了一个人,就会变成另外一个善良的好人吧?别异想天开了。”
李世远向前了两步,死死地盯住他,程乃谨毫无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
“你到现在都不承认你从一开始就在哄骗我?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于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他妈全都在骗我!程乃谨,我是后悔了没错,我最后悔的就是信了你这个卑鄙小人,章九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到时候……”
“到时候……?”程乃谨笑了起来,胸膛不停起伏着,“李世远,你别忘了那天晚上是谁把他支开的,别忘了你在Cao`他Cao得相当愉快的时候,他妹妹正在水里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