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空落下,林春华好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蹲下来去捡那些碎片。
“怎么会呢?”她抬头看郑知君,将碎片拢成一堆,试图将信拼凑起来,“老郑你是不是看错了,知君怎么会这样写呢?”
郑知君没有说话,只沉默的回望她,于是林春华立刻明白了,碎片再次落到地上,她捂住脸,手掌间隐隐发出了呜咽声。
“我喜欢男人。”过了许久,郑知君平静地开口。
“爸、妈,对不起。但我改不了。”他走到林春华身边,想安抚母亲,却最终只是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信。郑宗桥被他的话气到说不出话,见他竟过来捡信,火气立刻涌了上来。待郑知君站起来,他动了手。
郑知君被他扇得向旁边歪了一歪,正过脸来时看就到郑知礼的房间开了条缝,也不知郑知礼看到了多少,他的手正放在门上,一副随时冲过来的样子。郑知君立刻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郑知礼眼里涌出了泪,却依旧听话的把门再次关住。
接着,郑知君跪下来,垂着脑袋:“爸,你再怎么打我,我也改不了。我喜欢男人。”
“砰”的一声,是郑宗桥把行李箱踢到了一旁,林春华呜呜哭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给我滚!!”郑宗桥重重喘气,他把桌子上的零碎物品全都扫了下去,东西落地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他重复:“你给我滚!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滚!再也别回来了。”林春华没有劝阻,只祈求的看了一眼郑知君,但郑知君没有看她。
郑知君进了自己房间,花几分钟将一些必需品和自己写的信收拾进了行李箱,这期间郑宗桥一直坐在客厅抽烟,林春华也别过头没有看他。
拖着行李走出房间时,郑知君犹豫了片刻,又低声说了一遍:“爸,妈,我只喜欢男人。”
郑宗桥给他的回应是摔碎的烟灰缸,林春华哭着问他:“知君,你改了不行吗?你听妈妈话,改了好吗?!”
防盗门被轻轻关上,林春华的哭泣声却好像透过了厚重的铁门。郑知君放开拉杆,手抖着拿出手机,先短信叮嘱和安慰了郑知礼几句,然后订了回校的票。
在票订好后的刹那,他脱力的靠在墙上,眼泪坠落在水泥地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踪迹。
——
项明戈:
晚上好。
这封信该如何开头呢?我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度下笔,才能向你讲述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切?
我试着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一切,可没写几行那些信件就都被我撕掉了。事实上我感到异常的疲累,不止是身体上,心灵上的压抑使我的痛苦成倍的加深了。X,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的到来,暴怒的、脆弱的、哭泣的,接受或并不接受,我在自己的想象中经历了数次出柜过程,也预想过自己父母可能会有的态度、自己又应有的表现。
可我从没有想过这一天到来后是如此令我心碎。我更没有想到,这一过程比我的任何想象都来得不加遮掩。
X,起因是我写给你的信被我父亲看到了,而那是几封措辞不那么谨慎,又表达了太多个人感情的信件。我父亲一向敏锐,或者说,是我在那几封信中过于露骨的表达了对另一个男生的爱慕,因此,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我在此声明,X,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只是因我的粗心引起的。)
在过去的设想中,我曾认为自己面对父母的眼泪可以足够铁石心肠,但当我面对现实,我才发现自己在这泪水面前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X,我该怎么形容?一滴透明水珠从空中坠落和自眼眶坠落是不一样的,即使它们形状成分相似,含有感情的水珠却总比其他水珠更能牵动人心。当泪水从眼中涌出,它真的是透明的吗?到今天我仍在不断地回忆,那些从我弟弟脸上滑落的泪水、我母亲的泪水和问话,以及父亲愤怒的脸庞。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X,在你面前我不愿意欺骗自己——我正因伤害了家人而自责难过,但确实又因为在他们面前坦露了真实的自己而感到轻松。诚实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后悔,但并不是后悔出柜,我只是后悔自己不是在一个准备更加充分的时刻向家人表明自己。
然而现在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说来好笑,我不是个信神的人,但此刻却无比希望神明真的能够存在。
郑知君
第十封情书(过去)
项明戈:
展信佳。
在这个繁忙的时节我本不该写信,但想写些什么的冲动最终促使我在桌子前坐了下来。近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去办各种证明、奔波于面试的路上,在学校遇见你的机会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几近于无。但这几年我已习惯在你身后注视你(解释为只敢远观比较好吧?),和你真正接触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因此对这些‘遇见’,我从来都是深感幸运。而幸运的意思是,遇不见才是常态。
今天我听其他人说,你决定去C市工作了。
我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