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在他成长过程中细微的小事,可能是一句话的语气或者一个神态,会在某一时刻出现得非常突兀,他可能当时没有发觉,或者说没有在意,但是当明白了深层的真相之后,就会了解为什么会那样。
尤其是,随着李焱长大成人,李飞蒲的工作力度相比他年幼时更大,那大约正是……难以长时间面对那张与他自己一点都不相似的脸吧。
“我有……弟弟或妹妹吗?”见祁红伟摇头,李焱也有些吃惊,“你……后来没结婚吗?”
“我试过……把一切都忘了重新开始,但是,跟谁在一起也心里不安,毕竟当时犯了那样的错……”祁红伟神情忽然紧张,“我不是那个意思,犯错的是我,你并不是错误,你就是你……唉……我到底在说什么……”
李焱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眼下他有那么一点点能够了解到黄玉良的心理,身处某处,却不能认定那是自己的归处。大概正是这种一丝一丝难以剥去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是那么熬人,所以黄玉良才会那样拼命保护着他对李燕子的自我认知。
但是黄玉良不知道的是,每个人的心性并不一样,李焱不会想象当初如果祁红伟将他带走,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人生。
“总归是我……害了他……”祁红伟道出伤痕累累的往事,似是累极,“祁家先祖收服了一家陆姓白狼半妖,我出走之后,就托他家暗中帮助飞蒲。后来我听说了,狐骨石像,他就是因为这个东西遇害的,这消息是陆家给的,而让陆家那么做的,却是我。”
祁红伟的性格使得他习惯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身上,他自己也难以看清,一环扣一环的因果,又是谁能大言不惭说都是因为自己呢?
“我……”李焱看着火堆,火堆中似乎映照出父母、爷爷的面容,在他的近三十年的岁月中,这些是他的家人,他很庆幸还有别的亲人在世,但也不能因此就抹去他们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我来时,就想……如果能活着回去,就把燕子纹传给别人。但是……”李焱又看向祁红伟,“我实在是……名字叫惯了,不想改了。”
祁红伟重重地点着头,“明白……我明白……”
“我也需要时间……来……”李焱想说需要时间来接受他这个生父,还未说出口,祁红伟似乎就已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不会要求什么,我也没资格要求什么。”祁红伟拍着李焱的手,李焱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已经让祁红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是让他现在当场死了也无所谓了。“我说了,你就是你,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别人犯的错都与你没关系,你好好活着,有爱的人,有爱你的人,这就比什么都好。”
“可真rou麻……”
祁红伟难得的笑起来,“我不会说话,唉……说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焱感觉的出,祁红伟在跟他说话时,总是把自己摆在一个特别低微的位置,那是他心中的愧疚压的,已经把他压扁了。不管怎么样,祁红伟都是他的生父,他们上一辈犯了错,也被这错折磨了半辈子,李焱的心肠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看着祁红伟的样子,心中竟是一点都责怪不起来。
“你……您后来……就……再也没来看过我?从来没有偷偷回北京过?”
祁红伟摇摇头,“我不敢,我怕一见到你就把你拐跑了,就忍不住什么都说了……也怕……”祁红伟苦笑着,他之所以对现状无比的满足,是因为心中最怕的不是李焱不认他,也不是指着鼻子骂他不要脸,而是身世的真相会让李焱痛苦。眼下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坐在火堆旁说话,他已经别无所求了。“我这不就什么都说了吗?”说着,祁红伟望向黄玉良,想着这个男人为了李焱能毅然决然放弃自己的感情,就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他们在一起,“我没有他那么坚定的意志……”
就在此时,祁红伟发现在黄玉良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个东西映着火光闪着亮,好奇地站起来走过去,“这是什么?”
祁红伟手中的莲花折射出七彩的光华,李焱一见,不由得“啊”了一声。
“这是寒净寺的东西。”
“干什么用的?”
“这个……能出去。”李焱翻出金刚杵插在地上,捧着那朵莲花靠近,就见莲花中心缓缓冒出枝芽,慢慢缠在金刚杵上。
地上的缝隙越来越大。
张广之一个激灵,拉扯着关树东和樊华。
“来来来来来!都跟我来!”
说着,手上五道令符抛出,化成五个穿着样貌不同的小人,有哭有笑神态各异,樊华听着也不知道它们在叨咕什么反正是叫个不停,关树东认出这是霸下驱鬼役中五鬼缩地之法。
张广之早常明瑾一步来到这里侦察,已在四面八方布下眼线,此时山中异景大动,他岂能不知?转瞬之间带着二人来到一处山间清池,池水原本并不深,大约只及腰,但池水中央现出的漩涡漆黑不见底,正往外冒着风。
“是祁叔吗!你们把阵眼破了吗?”
“没有!找不到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