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啊?
你为什么会害怕呢?狛枝忽然奇怪地想,战栗却陡然弥漫上牙关,剧烈的痛楚开始汹涌澎湃,那是比世上一切的绝症加起来都要疼痛百倍的痛楚,再怎么能够忍受的人也只能痛苦惨嚎。
他攥紧上衣的指节泛起了白。
——她害怕我死去。
恐惧的连话也无法说出口,四肢僵硬,躯体发颤,恐怖到想夺门而逃,隐约即将浮出水面的害怕猝然到达顶峰。那是不可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句子。他世界的平衡会因为一句话而崩塌,贪恋不舍得放手的妄想拼命抓住的虚无之物一定会因为妄心再也放不了手。即便之前拼命抓住了,在长时间后也就应该明白过来了,无论是怎样的人类,都不需要将她拖入地狱的锚啊。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是笨蛋吗?明明知道了所有的事不是吗?……明明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渣不是吗?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不明白……
“对不起。”
她含糊不清、颤抖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对不起,要你活着……”
他的头颅突然抵在少女的肩窝上,抗拒的手软绵绵地垂下,摆放成患上肌无力的奇形怪状。有什么抽丝剥茧夺去了他最后一点力气,安安静静地等着死神的到来吧。他模模糊糊地想。已经没有比现在更不幸的事了。明明站的远远的才不会收到伤害。不会因为什么而喜悦,因为什么而难过,跨越自我因为他人而感到悲伤,明明就是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情。倘若,因为谁的死去……而感到悲伤的话——十足十的蠢话呢。多么笨拙,多么令人发笑啊……或许只有傻子才会飞蛾扑火般扑过来,正常的人类才不会做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接近火焰的人迟早被火焚烧殆尽,灼烧的疼痛一定会遍布全身,那样的痛楚将会在一生的岁月中如影随形。如果,为了我这种人渣的话,只是为了我这种人的话……
如果,连你也。如果,你也会遭受这样的疼痛的话。………………………只有你,决不能——
一定还会有数不尽的不幸与不幸横亘在前方。推开啊,推开吧,可有什么却将他钉死在了原地,一拥而上的温暖穿透了钢铁的机械,势不可挡地冲破层层障碍,遽然将他裹得密不透风。连维持了许久许久许久的神智,也逐渐变得朦胧了起来。
多么温暖啊……
苍白的发柔软地贴在脖颈上。
真温暖啊……
白苹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能明白,不能理解,无法辨析,从最开始就从未拥有过,到如今也应该什么也没有。可她却第一次没有违背胡来眼睛的控制,睁开了看穿一切的根源魔眼。
异常冷静,眼睛眨也不眨。她看到狛枝身上纠缠不休的黑色的雾,才能与性命交缠起来,成为了无法剥离无法斩去的部分。
时钟滴滴答答,黑雾一步一步蚕食着性命,她死死盯着成为有机体的一部分,足够冷静地让恩奇都按响了召唤医生的铃。搂住病人的手却在赶来医生的用力下才得以一点一滴掰开。她从红绿灯交替的手术室一直跟到机械鸣叫的心电监护器旁,漠然地望着那团黑雾在向她讥笑。
瞧,总有你的拳头无能为力的存在。你还想做些什么呢?赶紧从人类面前逃开吧,你这看不起人类的匪徒。不如就像你从头到尾做的那样,顺从了他的心意,就此旁观到底吧。
她的内心却遽然浮现出股狂风暴雨的怒气:“我不放手,凭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闭嘴闭嘴闭嘴,明明还有一半是我说了算!”
濒死的猫会独自一人离开,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默默等待死神的降临,那对于猫来说,下定决心是无可厚非任何人无法改变的不需要任何人置喙的事情,想必如果换成我的话,也会成为那只猫吧……可她此时此地,却说不出一句“不”。
不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以苍白无力的话向他呐喊,为什么自我中心地想要以自己的意志去干涉些什么。即便下定了决心去做些什么,一旦交织就把无可预料的不幸带来给你,那本应称之为「不对」。
……我不明白。从未有过从未面对因此困惑不解。
那么,那么啊,就别去明白。
“……痛吗?”
“右代宫同学不痛吗?”
一定会肿一大片吧,狛枝心想,白苹果心想,只要生而为人,就一定会遭遇无穷无尽的疼痛吧。
狛枝陡然开口:
“右代宫同学,我可以抱住你么?”
声音卑怯的近乎呢喃,可她却直接反过手,将他的双手固定在了她的背上,环成了一个拥抱。狛枝无意识地弯起唇角。衣料相接的部位传来暖意。
狛枝凪斗闭上了眼。
像是每一日都将放晴。像是每一日都心生欢喜。果然见到右代宫同学就想要微笑吗?为什么呢?为什么啊?明明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幸运不幸幸运不幸,可有朝一日,我这种人能成为谁的依赖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