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个人。
空寂的山林中间或能看到几只飞鸟,至于别的活物如野兔乃至熊瞎子都在冬眠。
白茫茫的天地间,总能叫阿娇生出一种天地悠悠的感觉。
为陈娇时学的那些诗词拼命地从她脑海里往外冒,“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但一等见着行宫的烟火人气后,这些诗词顿时就消融了。
阿娇有些失落,她刚刚冒起些诗兴就这么没了。
不过等回到行宫后,舒舒服服地换过了身衣裳,洗漱净面过后。坐在食案前喝一碗鲜美清爽的竹荪干贝冬瓜汤,又大快朵颐地吃了几筷子牛rou后,阿娇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升腾起一种满足感,连动一动的*都没有,就更别说做诗了。
她叹了口气,望着在软榻上抑扬顿挫、饱含感情地教两个孩子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刘彻。
她不得不承认,比起对着一片落叶都能呢喃出诗句的刘彻来,她自己似乎还真是缺少些文艺气质啊。
也真是奇怪,这样满心想着都是开疆扩土把帝国带上前所未有巅峰的人,竟然在诗文一道上成就也能甚高。
大概文韬武略就是给这样的人量身定制的吧。
阿娇摇摇头,拉过锦被盖上,没一会就伴着小儿稚嫩清脆念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声音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漫天的雪花如蝴蝶初翻帘绣,又如千万舞姬女齐回水袖。
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又立时放了晴,兄妹俩就闹着要出去玩。
阿娇醒来的时候便只剩了她一个在榻上,四下里静到了极致,阳光白茫茫地撒照在地毯上。
她起身由着海棠同玉兰伺候她更好衣,又披过貂绒斗篷。
一路走到外殿,便听到了孩子们的笑声。
待她站在殿门口时,暠儿就像只小熊往她扑来,元暶也在她父皇的怀里叫着“后后”。
此时此刻,也就只有岁月静好能描述了吧。
汤泉宫中这种世外桃源、无忧无虑的生活实在叫阿娇生出一种“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的感觉,但等到了逼近正旦朝贺的日子,一家人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去了。
纵便盛大的宫宴不用帝后亲自Cao持,但哪能不露面呢?
于是,阿娇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惜别了汤泉行宫。
回到温室殿用过午膳后,刘彻就往宣室殿中去了,他要过问一下正旦朝贺时对满朝文武的赏赐。
对于这种自律到能在安逸和勤奋模式间切换自如的人,阿娇一向是很佩服的。
但也仅仅是佩服罢了,佩服完了她就叫拉下床帐,她要带着一双儿女歇午觉。
午睡刚起身,海棠就告诉阿娇说长信宫中来人了,问皇后有没有空闲。
阿娇知道,这不是问她得不得闲,而是王太后想看孙儿孙女了。
其实去之前刘彻还问过了王太后的意思,老人家去泡泡温泉对身体好处更大。
阿娇也没意见,刘彻想尽孝的地方她绝不会阻拦,还会双手赞成。
但王太后自己不想去,她推说身体不好,受不了车马劳顿。
其实去汤泉宫也只有不到半日路程,她不想去多半只怕还是因为汤泉宫浸染了太皇太后太多痕迹。害怕去了再犯了心病,想明白此节的刘彻也就不再勉强王太后了。
左右宫中王太后始终是辈分最长的,没人敢叫她不痛快。
只是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料到,他们这一去,去了快一个月。
王太后想的不行,隔上几日就要送来些吃喝玩乐的东西给暠儿兄妹俩。
如今听着终于回来,哪能不着急呢?
血脉也真是奇怪,婆媳间闹得水火不容,却丝毫不影响王太后对阿娇所出儿女的喜爱。
阿娇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终于被打扮停当,便吩咐玉兰道:“你带着紫荆和木笔送太子和长公主去长信宫中,跟太后说他们俩晚膳也在长信宫中用,我和陛下上灯的时候去接孩子们。”
玉兰应了一声,躬身而去。
海棠站在一旁立时就想说什么,但想到自太子和长公主生下来皇后就不忌讳王太后亲近,又欲言又止起来。
阿娇起身示意海棠取过衣架上的紫貂大氅,她笑着问海棠:“觉得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海棠被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但阿娇是她看着长大的,阿娇在她眼里是主人更是妹妹,当下便索性说开:“那边从前是怎么个行事您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还……万一……”
阿娇明白她的意思,人心难测,她们从前谁能想到王太后会害阿娇呢?
万一要是王太后又发一次疯,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阿娇拢紧大氅,站在海棠的身边和她小声解释道:“我和她的恩怨是我们的事,没得牵连到孩子们,孩子们是亲近她还是疏远她,都看孩子们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