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方向看去。
孟扶摇直直走开,淡淡道:“谁知道呢?”
长孙无极没有动,半晌轻轻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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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端明元年五月十八,一个闷热无雨的日子。
一大早凤旋醒来,便觉得心中沉闷,像这灰云沉沉的初暑天气Yin霾难安,他出神的看着墙面上因为shi气凝结的水珠,恍惚想起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他了。
随即又想,自己的病太医早说活不过四月,怎么到现在还没事呢?不过最近的药方倒真是好,Jing神好些了,特别是眼睛,早就模糊不清视物不能,最近反倒一日日清晰起来。
他这样想着便觉得好笑,都退位了,还要清晰的眼力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事需要他亲眼看着吗?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对面喧哗声响,蹒跚走到窗边探头看去,自己的宫门开着,对面供奉先祖神位的宗殿门也开着,来了很多匠人,正在太监的指挥下从殿里往外搬着什么东西。
按说他应该看不清的,然而他今日真的看得清楚,他们搬的,是神位。
是历代璇玑凤氏先皇的神主位!
那些大字不识的粗人,将那些神圣不可侵犯,连他看见都必须磕头的神位随随便便的抱出来,往殿外架子车上一扔,架子车上很快堆了一层蓝底金字的皇帝神位牌,乱七八糟的架在一起,像一堆杂乱的柴。
凤旋如同被刀砍了一般,霍然跳了起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扯直脖子拼命的呼唤宫女太监,然而平日里一呼就来的宫女太监今日却一个不见,他只得自己扶着墙一步步向前挪,想要出宫阻止对面那些该诛九族的贱民。
却有人突然道:“你往哪里去?”
凤旋抬头,便见一队侍卫涌进宫来,九龙御辇辘辘驶进,凤袍华冠的孟扶摇从辇上施施然下来,负手淡淡看她。
“扶摇你来得正好!”凤旋大喜,连忙上来试图扯住她袖子,指向对面,“你看那些逆贼……你看那些逆贼……竟然……竟然……”他气得满面通红浑身颤抖,连话也说不清了。
“哦。”孟扶摇让开他的手,回身淡淡看一眼,“那个啊……”
她往殿里走,凤旋摇摇晃晃着急的跟上来:“你拦住他们啊……拦住他们啊……”
“你都看见了?”孟扶摇转头看他。
“看见了!怎么回事!”凤旋捂着胸口,吭吭的咳嗽,“……他们……”
“他们在搬凤氏皇族神主位,就是这么简单。”
“你——”凤旋听她语气,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抬头骇然道,“你……是你让他们……”
“当然。”孟扶摇含笑,觉得他变笨了的瞅他,“不是朕下旨,有人敢动那里吗?”
“你疯了!”凤旋向后一退,撞在榻上没坐住,直接瘫在地下,抖着腿想爬却爬不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我疯不疯我不知道。”孟扶摇冷眼看着,也不去扶,淡淡道,“不过我想也许你快疯了。”
她大步过去,坐在榻上,双手按膝冷冷低头看着在她脚下挣扎的凤旋,道:“朕来是来通知你件事儿,朕刚才已经下发了一道圣旨,璇玑从今日起,改国号为宛,年号长生,所有璇玑皇族全部废为庶人,璇玑皇族,从此不存在了!”
她话音刚落,凤旋眼睛一翻,一句话都没能说出便晕了过去。
孟扶摇平静的看着他,眼神深黑如这天际翻卷的霾云,璇玑,璇玑,从今日起终于再无这个见鬼的皇族,许宛,许宛,从今日起宗殿之内,只有你的神位!
凤旋很久之后,才醒过来。
他醒来时眼前一片黑暗,他先以为自己瞎了,随即才看见对面有两点幽幽的闪光,这才知道,是天黑了。
而那幽幽的闪光,是人的眼,是一直没走的孟扶摇。
凤旋躺在地下,还是晕去前的那个姿势,他那般浑身冰凉僵木的躺着,死人一般的躺着,此刻才真正明白孟扶摇的仇恨有多深重,他原以为宫中那些事儿司空见惯没有什么,他原以为孟扶摇未必能有五岁之前的记忆,他原以为一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足可以抚平那样的悲愤和恨,可是他还是把孟扶摇想得太简单了。
他也把人世间的人性、恩怨、疼痛、和黑暗想得太简单了。
他不知道,对于他来说,世间最重是皇权,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自己的心。
是那些写在过往经历里的笑与泪,那些生命里最鲜活最需要救赎的记忆。
“……你……不怕应咒么……”眼见一生苦心筹谋想要万万年的凤家江山竟被他自己葬送,眼见列祖列宗被那些匠人扔进肮脏的架子车埋进垃圾堆,眼见自己将成为子孙万代的罪人,死都无颜再见凤氏先祖,凤旋拼命挣扎着最后一点力气,试图用那个恶毒的誓言捆绑住眼前这个他以为自己驾驭住其实根本无法驾驭的女子。
“我等你到现在就是为了告诉你,”孟扶摇蹲下身,凑近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黑暗里殿内光芒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