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的营帐还亮着微弱的灯火。他研习兵阵、舆图至深夜,自是惯了的。
陈酿朝看门的兵士道:
“烦你与将军通报一声,临安小秦大人求见。”
兵士看秦棣一眼,遂也应声去了。
秦棣方低声问陈酿:
“韩将军帐中灯火微弱,可看得清字?”
陈酿叹一口气:
“军中不比后方,一切物资运来颇为费事,能省则省了。”
秦棣沉yin,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木然间,只见韩世忠亲自出来了。
他已卸去铠甲,一口长髯依旧,身着的素布袍服更显出身姿的魁梧。
他笑道:
“小秦大人亲自来了。请!”
对于秦棣的到来,他并无太多惊愕与疑问,只是客客气气地迎他进来。
帐中灯火昏暗,三人坐定,却都不大看得清对方的神色。
秦棣也不卖关子,单刀直入:
“陛下的军令,韩将军收到了吧?”
韩世忠点点头。
“为何迟迟不归?”秦棣又问。
韩世忠道:
“皆是大宋国土,又有何归不归的说法?小秦大人……”
他顿了顿:
“是来押本将回朝的?奉的皇命,还是秦大人之命?”
秦棣默了半晌。
难怪韩世忠不惊讶于他的到来。原来,以为他是替大哥秦桧跑腿来的。
他方道:
“都不是。下官来救将军的命,救一干将士的命。”
此话既出,韩世忠面上难掩惊讶。
一旁的陈酿却垂眸,了然一笑。
秦棣接着道:
“下官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见将军并未班师回朝。想来这一趟到底没有白来。”
韩世忠蹙眉不解,隔着幽微的灯火打量他,又道:
“还请小秦大人讲明白些。”
“将军是个英雄,定然舍不得大片国土,我为大宋子民,亦舍不得。”秦棣道,“如今战势一片大好,自当一鼓作气,收复江山。”
秦棣看一眼震惊的韩世忠,继续道:
“只是,军令如山,便是收复失地,回去之后也不见得能将功抵过吧!”
这一点,韩世忠自然明白,他念着一众将士,故而此前万分犹豫。
“但我在此处便不同了。”秦棣忽笑了笑,“我是背着兄长私自来的,来与韩将军‘同流合污’!”
韩世忠一怔。
秦棣是将自己送来做筹码了!
话及此处,再不必多言了。
秦棣私投军营,本就是大罪;此后韩世忠不论做什么,件件有他的份。秦桧若要以欺君之罪弹劾韩世忠,首先要过大义灭亲的关。
临安城中谁人不知,秦桧最在意的便是自己一双弟妹,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你在帮我们找退路?”韩世忠道,“为何?”
秦棣方才还说笑,这会子已换了一脸正色:
“只因秦棣是大宋子民。收复疆土,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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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棣呢!就算将临安城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
秦桧挥舞着宽袍大袖,情绪激动得直往脑门上顶。庭院中的仆从们战战兢兢,不敢久留,皆分别往街市上寻。
秦棣已消失一天一夜了,没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秦桧一时缓下来,只扶额蹙眉。
这乱世之中,不会有甚危险吧?谁还敢动他秦桧的弟弟?
忽一仆从急走而至,喘气道:
“大人,大人,有人见小秦大人出城了!”
“出城?”秦桧猛转过身,“哪个方向?”
仆从摇摇头,吓得冷汗直流。
“再去查!”秦桧一声怒喝。
他双手叉在腰间,急喘着气,背心已shi了一大片,额间与手掌皆不住冒汗。
好好的大活人,怎就不见了呢?
他心下着急,一拳垂在树干上。
力道太大,树叶簌簌而落,罩得秦桧Yin影满身。
“大哥。”
是秦榛的声音。
她立在不远处,向后缩了缩。见着这般景象,她有些本能地害怕。
秦桧一愣,缓了缓气息,调整了神色,这才转过身。
“阿榛,”他柔声道,“你别急,很快就有你二哥的消息了。”
秦榛紧蹙着眉,摇摇头:
“大哥,阿榛不是这个意思。”
秦桧不解。
眼下还有比秦棣的下落更要紧之事么?
秦榛舔了舔嘴唇,有些吞吞吐吐:
“或许,阿榛知道二哥的去向。”
“你说什么?”秦桧一脸震惊。
他来不及询问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