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强行扶上软轿,朝着未央宫而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哀悼(1)
中宫出殡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
那日,风雪早已远去,天空一片清澄,蓝得透亮,越是如此,越发映衬着底下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犹如素蝶翻飞,遮蔽了那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日头,显得格外苍凉!
云倾一身素衣站在队列的最前头,扶着一身白麻衣的曦泽,目光沉痛的望着皇后的梓宫。
中宫大丧,乃国之大丧,举国戴孝,所有的妃嫔皇嗣和重臣都必须重孝出席,他们或沉痛静跪,或低低啜泣,配着漫天满地的白色纸钱和暗黑的棺椁,极其刺目悲凉。
云倾死寂一样的眸光已无力去看曦泽,她麻木的望着中宫的梓宫,僵硬的扶着曦泽!
曦泽的身体其实才刚刚好转,便急急前来送棺,他背对着众人站着,除了云倾,再也没有人敢能看到他的脸!
曦泽默然抚棺,就仿佛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惊扰到皇后的沉睡!
可是,他若是真的能将皇后惊醒那该多好?
最后的回光返照实在太过短暂,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皇后说,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苍老的身姿掩映在一袭白色的袍子中,显得格外的落魄,像流落街头的乞丐终于换上了新装。
他抚棺的那只手,早已因为年岁的见长和病痛的折磨变得枯干,皮肤褶皱堆砌在一起,毫无章法,却无力的颤抖着。
龙目一片浑浊,有悲伤的眼泪潸然落下,如雨后屋檐上滴落的水珠,不是那么汹涌,却漫漫无止境!
——宁暄,宁暄,你果真走得安宁?是么?
而朕,竟连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宁暄,你怎的这么傻,你何苦要如斯折磨自己?朕早知你是多愁善感的女子,朕早知善良的女子必然过得孤苦,却不知,是如斯的艰难!
——宁暄,难道你忘了,朕早已跟你说过:宁暄,朕今日便在列祖列宗面前,郑重地告诉你,无论是云倾还是绿儿,或是这后宫中任何一人,都无法撼动你的皇后宝座,哪怕一丝一毫!所以,你无须提心吊胆,安心替朕管着这后宫,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朕都会相信你支持你!朕还可以告诉你,前朝你的族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你在朕心中的地位,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朕分得很清楚!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朕在列祖列宗面前说的话,难道还有假?
——宁暄,你是朕的嫡妻,没有给予你想要的爱情,一直是朕最愧疚之事,你的深情和贤惠多年来深深感动着朕,朕从不敢轻易忘却,朕知道,朕对云倾动心到底对你不住,可是,感情的事情朕也无法勉强自己的心,朕知道,你是为了朕才在后宫照拂云倾的,尽管这种照拂大多不是你心底最初的愿望,尽管朕从没有这样要求过你,可是,这样的付出曾一度令朕因愧疚而十分难堪,可是,宁暄,不管朕有多爱云倾,不管朕对你的感情你认为的是什么,朕对你从没有半丝不敬重,更不曾想过将你废去扶云倾上位!朕从没有这样想过!便是她恨朕怨朕打朕骂朕,朕也不会这样做,更何况,云倾从未如斯说过!
——宁暄,朕从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多年夫妻,你该是了解朕的,朕终究愧对你,便想在其他的地方补偿你,朕知道你多年夙愿,便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你可知,朕多想给你,你怎么可以那么傻?是谁?是谁将那些不堪的肮脏告知你的,沁瑶和守玄的反叛,朕一个字也不想告诉你,从未在你面前说过,是谁?是谁说的?!他们才是葬送你一生的刽子手!即便这伤害是无意的!宁暄啊,朕从不会因为你们王氏族人中的任何一人而责怪于你,朕说过,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朕从不会混为一谈,你怎么还傻傻的自己偷偷跑去绝育?!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啊?!多年相伴,你是朕的发妻,朕就是再无情,断不会弃了糟糠发妻!
——其实,朕不怕被逼废妻,因为,朕原本就不会废妻,朕不想做那等孤极寡绝的权力木偶人,朕是个活生生的人,朕和所有人一样害怕寂寞,这世间,帝王最怕的不是帝位被夺去,而是常年累月的尝受站在云端之巅的彻骨萧寒和无人相伴无人可诉的孤独,朕深刻的感受到高处不胜寒,朕才是这世上最渴望得到一丝丝温暖的那个人!
——所以,朕怕的是朕无力让你悲痛的心得到一丝一毫的宽解,朕怕的是,在你煎熬的岁月中,朕不能替你分担,变成你眼中视而不见的冷漠恶魔,朕努力了,是真的尽力了,可是……朕到底无用,竟委屈你多年,你这身子,原本不至于如此,都是为了朕熬成了这副模样,也许,朕去中宫歇得再多也不能偿还几分!
——若早知,绿儿离世会让你如此心伤,朕断不会冷落你这样久,可是,朕无力责怪云倾,无力宽解你心中的仇恨,对不起,朕对你不住……这上一代人的恩怨纠葛终究还是绵延到了下一代,让这痛苦和煎熬无止无休的进行下去!
——宁暄……宁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