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台山长春观了,那里原先是先帝特地为求长生不老而修建的,风景秀丽,殿宇巍峨。朱和昶把道观送给自己老爹,老楚王撺掇张道长和他一起去山上修行,其实是游山玩水去了。
她将暗语解释给朱和昶听,信上没写什么机密大事,不过是些琐碎事情罢了。
朱和昶放下心来。
信看完,内官进来禀报,崔南轩在外求见。
朱和昶刚才听吉祥说了台阶前的事,看一眼傅云英,皱眉问:“云哥,崔阁老难为你了?”
傅云英想了想,道:“微臣确实和崔阁老有些过节,一时也说不清。”
“可要朕帮你们说和?”
傅云英摇摇头。
在她看来,崔南轩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只在意他的政治抱负和政治利益。
方才在乾清宫外碰见她,他言语试探也就罢了,还当着内官的面抓她的手……原来他也会失态。
这事得告诉霍明锦。
“到用膳的时候了,你去屏风后面坐着,朕见过崔阁老,还要和你详谈会试的事。”
傅云英应喏,退到屏风后。
崔南轩进了暖阁,向朱和昶禀报丈量土地的事。
地方上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豪富乡绅想方设法阻挠朝廷清丈,其中大多数是朝中大员的族人亲眷,重新清丈困难重重。
傅云英立于屏风后,听两人说了会儿正事。
朱和昶道:“朕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
崔南轩沉默了一会儿,说起另外一件事:“荆襄一带历来都饱受流民困扰,自前年起,当地先有水涝,又逢旱灾,饿殍千里,流民沦为盗贼,据臣推测,可能已有百万之数,他们据深山密林之中,不事生产,以劫掠为生,已成大患,须派兵前往镇压,否则贻害无穷。”
朱和昶愣了一下,崔南轩从来不管这些,今天怎么说起流民来了?
仍只淡淡道:“朕知道了。”
崔南轩垂首,扫一眼屏风,告退出去。
朱和昶看过崔南轩写的折子,放到一边。
他私底下接见其他大臣时,很少给出自己的见解,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是老楚王教他的,话说得太多,大臣们轻而易举就把他摸透了。
当然,接见信任的大臣时,他不会这么防备。
傅云英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朱和昶留她吃饭,命人摆膳。
宫中的伙食并没有那么好,羊rou水晶饺子,nai皮烧饼,八宝馒头,三鲜汤,蒸鲜鱼,烧鹅,糟瓜茄,炖鹌鹑,鲜莲子汤,论Jing致,其实还比不上南方巨贾家的宴席。虽然宫中多各地进献的山珍海味,但光禄寺的厨子可不管那些食材有多珍贵,一律猛火猛炒猛煮,做出来的菜都是一个味道。
唯有甜食房的丝窝、虎眼糖最为可口。
朱和昶苦笑着说:“甜食房是太监承办的,光禄寺的饭太难吃了!”
太监比光禄寺的人讲究,而且更懂得怎么伺候皇帝。朱和昶裁抑司礼监,这膳房又归光禄寺管了,结果他的伙食一日不如一日。
其中当然和司礼监太监暗中动手脚脱不开关系。
光禄寺的职务都是肥差,他们不仅为皇帝供应膳食,还负责宫中所有吉庆筵宴和大臣们的酒饭,果蔬酒醴的采买。
傅云英道:“不如将内庖独立出来。”
光禄寺的饭难吃,这一点所有京官都深有体会。
朱和昶一边嫌弃,一边吃得很欢,“我也是这么想,不然光禄寺天天拿大锅饭敷衍朕!”
……
用完膳,回到大理寺,傅云英眉头仍然皱着。
她没有想过要杀崔南轩,上辈子她离开之后的事,是她自己的选择,和崔南轩无关。
魏翰林曾对她说过,不希望她恨崔南轩。
她并不恨。
恨他,完全是浪费自己的心力。
从踏出崔府的那一刻起,她就和崔南轩一刀两断,早已将对方视作陌生人。
她自然不怕他,只是难免厌烦。
大雨滂沱,号房外房檐前雨帘高挂。
她坐着出了会儿神,直到陆主簿搬了一大叠需要她批复的刑部文书过来,才回过神。
下衙归家时,雨还没停,天色Yin沉,车帘放下,车厢里漆黑一片。
雨太大,点了灯也没用,傅云章和傅云英看不成书,在黑暗中和对方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都笑了。
说起偏殿考试的事,傅云章点点头,道:“这很好。”
没有问她有没有把握考前四,朱和昶本就是为她特意设置的考试,她肯定能通过。
马车驶入傅宅,雨声渐歇,巷子里人声犬吠,闹成一团,十分热闹。
难不成谁家娶亲?
傅云英揭开车帘往外看。
雨势小了些,傅宅门前人头攒动,十几辆马车一字排开,将巷子挤得水泄不通,身着蓑衣的仆人们来回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