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放下饭盒,从兜里往外掏东西。
“对了,这个给你。”陈哲往桌上拍了一张名片。
白纸一张,切边不齐,设计粗糙,只印着人名和电话,人名下面有个括号:“八棵树驾校教练”。
“李健林给你报了个驾校,让你去学车。”他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报的是不用上课那种,你愿意练车就给这个人打电话,不愿意练的话,直接去考试就行。”
陈一天有同学考驾照的,他知道价钱,不用上课还要贵上几百块。当年考驾照管得松,还有人都不用到场,有人替考,直接发证的,那种更贵一些。
没等陈一天说话呢,陈哲又说:“李老板说了,不想考也行,安排个人替你考,直接发证给你。”
陈一天没想明白,以往干活拿钱都要拖很久,这个驾校报名,少说也要三千块,怎么这么痛快呢。
估计陈哲也没想明白,他把手里的一次性饭盒合上,一边往塑料袋里装,一边说:“铁公鸡拔毛了,你就收着吧。”然后笑嘻嘻地看陈一天。“不要白不要。”
※※※※※※※
2000年冬,读大三陈一天拿到了驾照,学会了开车。
驾照是驾校发的,开车不是驾校教的。
是卢姗教的。
有一天,李健林到公司晃了一圈,临走去敲财务办公室的门。
其实门是敞着的,他右手拿着车钥匙,左手中指指节轻点了两下,轻咳一声,“我走啦。”
卢姗对面的出纳先作回应:“李总再见。”
李健林看着卢姗,卢姗看着他,两人对峙三秒。
卢姗说话了:“把你那普桑的钥匙留下。”说着起身,从李健林和门的夹缝中蹭出去,直接去开李健林办公桌的抽屉。
李健林踱着步,跟回来,语气低回:“你动那车干什么,那车眼瞅着报废了,一动都掉渣。”
卢姗找到钥匙:“不是能开吗?”
“能开是能开……要不,我把这个留给你?”他晃了晃右手的车钥匙。
卢姗眼神不屑:“皮相好、标价高,我看着好,别人也看着好。被千人开万人坐的,也没啥意思,我抢个什么劲儿。”卢姗高跟鞋笃笃笃,缓慢地走到李健林面前。
李总岿然未动,看着她逼近睫毛和鼻尖。
卢姗掂了掂手里的大众汽车钥匙:“我够用就行,学车,就得用手动档。”
李健林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扭头平复了一下,继续语气低缓地说:“那行,注意安全。”然后快步往外走,开公司门时,顺势扭头看了一眼陈一天的座位,他正聚Jing会神地画图。
卢姗露出片刻悲悽神色,然后食指套着钥匙绳套,绕啊绕地,走到陈一天身后,使劲拍了一下他后背。
陈一天个子高,画图专注,脸要贴到屏幕上,背弓得像个大虾米。
被女人狠狠一拍,思路被打断,人也是呆的。
“你不是要考驾照吗?从今天起,我教你开车!你也不用去驾校练了,考试找个内部人帮你糊弄一下,我比教练教得好,让那帮傻逼在荒地上骑井盖儿吧,我保证驾驶证下来之前,让你凌晨飙上二环。”
别的同事都笑了。陈一天点了点头,他越来越觉得,卢姗还挺热心肠的,也不傲骄。
“那走吧!”
“去哪?”
“去哪?去学车啊!今天第一课,先学习挂挡。”
刚才笑的同事又笑了。
陈一天对面坐着个女设计员,卢姗过去钻她腿底下翻……
“哎?卢经理,您干吗?我给您拿……”女同事慌忙用脚跟把椅子撑到后面,给卢姗留出空间,也让自己迅速站起来。
找到了,劳保鞋,白底黑面的布鞋,一脚伸的样式,两侧加了松紧,穿脱都很方便。
海鹰机械的设计员,不仅要坐办公室里画图,还要去车间跟产。
李老板去年买了一批劳保鞋,给每个设计员发了一双,女同事的鞋还很新,毕竟上脚机会不多,她和卢姗穿同一个尺码。
卢姗换上平底鞋,把手上的高跟鞋递给陈一天:“帮我搁屋里,走吧!”
☆、摇摇摆摆摇向前-45
桑塔纳长得特别古板,特别老气, 但也特别有年代感、历史感。
像个童颜鹤发的老人, 经历战乱与流离, 成就练达与通透, 更显与世无争的童真。
卢姗把车开出来,停在公司门前的路边, 换陈一天上车。
黑色劳保鞋代替高跟鞋, 卢姗整个人的气势削弱不少。
她安闲地坐在副驾驶, 把椅背往后调了调,弄成个太师椅的角度,然后简要地发号施令。
陈一天确实是第一次摸车, 插钥匙都找不到孔。
卢姗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语速很慢,讲解很简要。
左脚下是离合器, 右脚管两个踏板, 这个是刹车,这个是油门。
踩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