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就跟着诸位诰命夫人一块坐了,又命善桐挨着她身边坐个圆凳,乘着外头锣鼓喧天,桂太太便拉了拉善桐,低声道,“刚才人实在多,我头晕脑胀的,都没记全,你先告诉这屋里哪个是哪个。”
善桐便也低声在她耳边逐个介绍了一遍:能有份进鸳鸯厅看戏的,不过是十数人而已,其实说起来也都是老熟人,石太太不过吃了酒就辞去了,林夫人和许家不大亲近,也就是吃了酒就走。厅内除了太夫人、国公夫人以及在下首照看着的五少夫人之外,还有就是秦太太、杨太太、倪太太、莫太太等亲戚,并尚书吴太太、通奉大夫郑太太这样或是朝中重臣,或者是皇上心腹人家的女眷,桂太太这样外臣女眷倒并不多,还有一个云南布政使太太也恰好进京,因年纪还轻,座位还在善桐更下首。其余又有几个许家扬州的老亲戚,有的就在窗前站着听戏,气氛倒是相当热闹。
桂太太听善桐这一路如数家珍,连家世带亲戚关系这样介绍过来,倒是松了口气,道,“亏得你记得清楚,我就是怵他们家那五花八门的亲戚……”
正说着,吴太太倒笑道,“桂太太真疼侄媳妇,看个戏都和她咬耳朵呢。”
她说是戏迷,今天倒是不大听戏,表现要比在杨家活跃得多,时不时还和国公夫人搭两句话。国公夫人似乎身体不好,一直满脸倦容,也就是和她说话时看着还舒服一些,脸上也有笑意。桂太太因就笑,“我耳朵老,听惯了秦腔,京戏、南腔也就是听个热闹。倒是吴太太母女俩都爱听戏,千金也听得专心呢。”
吴太太瞧了女儿一眼,唇边不禁露出笑意,爱惜地轻抚了抚吴姑娘的手背,不意就撩起吴姑娘的衣袖来,露出了一枚绿得能耀花人眼的镯子来,许家五少夫人见了,也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世婶总这么疼女儿,每次见世妹,手上的花样都是翻新的,这对镯子,越发衬得世妹眼似秋水,脸若白玉了。”
这位五少夫人说起话来,就像是小唱捏着嗓子,有些怪,可又很中听。看得出太夫人也疼爱她,今日走到哪里,都把她带在身边,听她这么说,招得太夫人都笑了,“就你出口成章,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也就是人家吴姑娘生得好看!这镯子给她戴了,才显得出来!”
善桐也觉得吴姑娘真是美貌,比她母亲还要有神好些,一双大眼睛最难得炯炯有神,像两枚寒星,偶一顾盼间,竟有逼人风姿。被太夫人这么一夸,她花一样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点笑意,像是高兴,又觉理所当然,反透出矜持。吴太太笑着握住吴姑娘的手,道,“您们快别夸了,再又把她夸得傲起来,那可怎么是好?总之我也就这一个女儿,年纪大了懒怠打扮自己,无事也就收拾收拾她了。”
虽然有谦虚的意思,但疼爱女儿,以女儿为傲的心情,却是一望即知的。
善桐只看这一回事,便在心底熄了说吴姑娘的心思。这么矜贵的女儿家,到了西北,见了远远比不上京城的西安,怕不是要先哭上一个多月?看她为许太夫人夸奖时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更能知道此人心高气傲,将来到了桂家,慕容氏和善喜本来就处处比不上她,她再一高傲,妯娌之间简直永无宁日了。难道宗房还要闹得个分崩离析,兄弟们各自远远地分派出去,彼此间不相往来?
她就是担心桂太太看吴姑娘好了,不过度了桂太太一眼,正好也见她望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就知道彼此都是一个心思:是头金凤凰,家世好、有圣眷、家境殷实,家教应该也是好的,生得又美,可就是因为太好了,人家恐怕瞧不上桂家,桂家也自认配不上她。
再转而去看秦姑娘,善桐就觉得有意思——这真是和郑太太夸得一样,秦家的家教,那是没得说了。这位秦姑娘打扮得要比母亲华贵一些,也就是一些——秦太太真是安之若素,在满场花花绿绿簇新的礼服里,就她还是独树一帜,穿着半新不旧,三四年前的花色衣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为国公夫人娘家人,要为国公夫人端架子撑场面的事。秦姑娘估计因为没出阁,有点特权,穿的是今春时新的缠枝桃花夹米字纹裙子,其实从料子来看,再添上她头上那对金钗,手腕上那对白玉镯子,善桐觉得秦家压根就不差钱,估计就是秦太太根本不打扮自己,就是沉得住气,不追求京中chao流。光是这份稳重,善桐觉得,那才是不愧多年来的名门呢,这才叫真真正正的韬光隐晦、锋芒不露。
不过这家教落到秦姑娘头上,就显得她有点不会打扮自己了,秦姑娘生得也很平常,估计是随了父亲,下巴略嫌方正,有国字脸嫌疑。虽然是老生闺女,可一点都没有老生闺女的娇气,一动不动、挺着腰杆坐在那里,年纪还轻呢,看起来就像个教学嬷嬷一样,叫人望而生畏了。正好国公夫人拿了戏单子来,笑道,“好了,暖场的戏也快完了,还有一出戏没点。大嫂别客气,你来点吧!”
秦太太道,“我日常不大听戏,不会点。”国公夫人便笑着冲秦姑娘道,“那你来点,你平时总也难得看麒麟班的戏,今日想听什么,姨母许你听。”
善桐想到她素日里果然是难得听男班戏的,再一联想那个什么‘崔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