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点绛唇】(一)</h1>
宁黛自三楼下来,身后跟着那名叫阿羽的青年。
她眼尾扫过等着的几个人,媚眼如丝:“咦,这次来的客人,倒是不少。”
此行所来,两男两女。
最右侧的那位女子,身形纤细苗条,容颜清丽,眉目温和,眼中隐有忐忑,抱着一把七弦琴。中间的那位男子抱着位昏迷的姑娘,皮相尚可,中上等,却不及左侧那位男子,形貌昳丽,如清泉,如春风,一双眼睛清澈澄明,是连宁黛也少见的干净。
几人见到宁黛,俱是一怔。
宁黛不以为意,收了伞,交给阿羽,声音如绽放的牡丹,雍容妩媚:“方才有其他事,怠慢了几位远客,还请不要介意。”
下人给几位奉上新茶。
“不知几位,是来窥命,还是来改命?”宁黛坐在铺着裘皮的梨花木椅上,懒洋洋地翘着腿,“目的不一样,办法不一样,报酬也就不一样,宁黛要提前跟几位说清楚了。”
抱琴的姑娘上前几步:“宁楼主,我们,是来求一个幻境的。”
宁黛挑了眼:“织幻境改命?”
“圆梦。”
“哦?”宁黛织的幻境一向是用来改命的,圆梦倒是没用过,遂饶有兴致地往后靠了靠身子,“给谁?”
姑娘目光投向男人怀里的女人。
宁黛这才发现,男人怀里的这位姑娘竟然同抱琴的姑娘生的一模一样,当然,气质仍有不同,昏迷的姑娘眉眼看起来更飞扬跋扈,气质也更锋利一些。
“那烦请几位,先报上姓名来。”
抱琴的姑娘深吸一口气,手按紧琴面:“我是玖翌公主,顾碧宛,那位是我孪生姐姐,前些年和亲给即墨三皇子的顾瑾月。”
抱着她的男子略一颔首:“我就是那位三皇子,华涧。”
剩下的眉眼笑成太阳的男子道:“华之煜。”
宁黛眉头一挑:“才华横溢的八皇子,华之煜?”
这周身意态怎么也不像是皇室朝堂里出来的。
虽对面是两个皇子两个公主,但因宁黛是异族,并不受制皇族,加之自在惯了,就没起身行礼的念头,只沉yin片刻,知晓自己的报酬他们付得起,便开门见山:“你们想让我圆什么梦?”
几人对视一眼,像在想怎么出口。终是华涧打破沉默:“自然是了却心愿的梦。”
宁黛轻蔑地勾起唇角:“何人来我此处,不是来了却心愿的?几位还是一一细说了吧,若要我自己窥探,可是要另算费用的。”
此事说来挺复杂。
顾瑾月同那顾碧宛同父同母,本该极亲。但宫中恩怨牵扯了上辈,两人阿娘林妍因姿色姝丽,被迫入宫,盛宠一时,不避锋芒,又因青楼出身,一直教太后不喜。太后遂寻了自己的侄女送到龙床上,一路明争暗斗,将林妍给斗了下去。
林妍区区一个妃子,不喜权位,也不稀罕破帝王的一颗廉价心,整日在宫里打发时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偏怀了双生姐妹俩,生时难产,姐姐顾瑾月一度在濒死边缘徘徊,太医无人问,迫不得已,托人送出了宫。
Yin差阳错,被那个把林妍斗下去的侄女给截胡了。
她之前视林妍为眼中钉,都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刻意做出来的。一朝入宫非本意,都是同病相怜人,到底心软,她就把顾瑾月收到了自己的怀下,掐着点做出一个时间差来,谎称顾瑾月是自己女儿。
所以一对双生姐妹,一个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于一身,另一个则是处境凄惨,日日都免不了受欺凌,连真面目都不能露出来。
提起玖翌的公主,只有顾瑾月还能在宁朝史上有个名字,凭着绝佳琴技在沧澜封帝的宫宴上一曲成名,事实却是顾瑾月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求着自家妹妹替自己挣来的。
后来,心高气傲的公主对西承的皇子一见钟情,毅然未婚先孕,私奔入西承,把自己要跟即墨和亲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真正嫁人的是顾碧宛。
她千辛万苦替姐姐瞒下来,正主却被西承的皇子给骗了,惨遭抛弃,又丢了孩子,她恨不过,后来那个皇子举兵谋反,被顾瑾月偷了行兵战略,致使前者逼宫失败,丢了命。
复仇完了,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当皇子妃的妹妹。
她理所应当地抢回自己的位置,重新过上金枝玉叶的生活。
“一个强势的姐姐,同懦弱的妹妹。”宁黛一笑,“我实在没听出来她有什么遗憾。”
华涧叹了口气:“遗憾出在我身上。”
按照常理,顾瑾月被男人骗的那么惨,合该自此再也不信任何男人才对,更何况,华涧这个人还是个花花公子。
可她偏偏爱了。
她爱他,却不敢爱,不敢言爱,更不信他爱她。
宁黛眸光平静,不为所动,情情爱爱于她不过浮云:“她既不信,你告诉她便是,何苦用得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