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醉花间】(七)</h1>
定案之后,华之煜考虑的就是如何把清河城这买卖奴隶的陋习给根除了,首先就要从律法入手,解决清河城乃至即墨按人定户籍的问题。
他心中已经有主意,但首先还是要把几个人押往王都。
途中就接到了华涧的加急信,说王上病重,近日尤为严重,最近一次病发,至今还未下榻。
王上身子素来不好,这几年病发得越来越频繁。
频繁下的暗流涌动,也该提上日程了。
华之煜形容不变,行程都不曾快上一分,该哪天到还是哪天到,到了先去找华祈安,将卷宗和口供复写一份,连同那封求情信都给他,这才去大理寺交人,然后慢悠悠地走到王上寝宫处,袖子一挥:“你们都下去。”
殿内弥漫着清苦的药香气,同溢出的袅袅白烟纠缠着。床幔静垂在地,门窗紧闭,早春的艳阳光透过薄薄的一层白色遮挡,映到空旷的地板上。
华之煜站在尤其亮的地方,漂浮着的光线将他的面容模糊成沾了shi露的氤氲雾气。
他穿的衣服是白。
而影子是黑的。
“父王。”
他也不行礼,对面也不回应。
华之煜无所谓地勾唇角:“我知父王不想见我,在您心里,我应该是个出生即死的人。”
他在逶迤垂地的床幔边,隐约看到缓慢呼吸的胸膛。
“这事,连我五哥都不知晓。”
他揣了袖子,缓缓道:“母妃生我五哥时,因是早产,又是头胎,不幸血崩,她那时全无气力,虚弱至极,本该生不下来,母妃无法,一身灵力都用在保自己命上,终于生出些气力,让我五哥平安出生。”
“但我五哥,也因此是个平凡人。”
“生我时,比我五哥还早产,还是难产,母妃已经意识到不对,是有人暗中推阻,然那是生产途中,为时已晚,我比母妃更容易死,母妃便殊死一搏,不要自己的命,把毕生灵力都用于我身上,她因此而死。”
华之煜淡淡一笑:“我则因此,得了母妃一身的,读心异术。”
榻上的人霍然睁眼。
“我是您儿女中最不受宠的,五哥为此还去了军营,宫里的人都说,我之所以被你讨厌,是因为母妃因我而死,你一见我,就想起我母妃,忍不住要怪罪于我。连我五哥都这么觉得。”
“只有我知道,不是。”
床榻之上,发出了些微弱的响动,似乎那人正挣扎着起身。
华之煜也不扶:“母妃死时,一定将宫里人都想了一遍,想着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一定猜不到,那个人,是我的父王。”
“住……住口!”
低低的两个字像是被挫草磨过,说不出的沙哑干涩,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许久不停。
“为何要住口?您能接受异族,却不能是读心族,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这读心异术,因为一旦有了,朝堂上兄弟间多脏的污水都能看得清。”华之煜笑得淡然清润,“兄弟阋墙,多子夺嫡,不管多少Yin谋,都能了如指掌,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一旦得了,其他兄弟便都是死路,对吗?”
“为了不让,父王设计让我母妃两度早产难产,我五哥您得逞了,您却不知我到底是不是异族,试探了这么多年还是不确定。”
华之煜微微垂了眼,唇边弧度幽魅如狐:“如今,做儿子的便如实说了。”
做父亲的咳嗽好不容易止住:“你,你瞒得可真是好!”
华之煜退后一步,黑色的影子被拉长:“不这样,怎能让父王觉出,我不过一个舞文弄墨的废物呢。”
“好,好,好!”王上又是咳嗽几声,声音虚弱,笑声从胸膛里震出,尤带困兽犹斗的不甘,“去清河城,是你故意而为的?”
“是啊,为罢左相。”
清河城重要,谁都不想让对方占便宜,选来选去,左相便选了一个挺不中用但不会被强烈反对的华之煜。
王上看中的,并不是华祈安,而是长子,一个本身有野心而朝堂上少有人支持的皇子。
他从没想到华祈安,即使这儿子让他省心,更不可能是华之煜——他始终顾忌这他们母妃异族的身份。
所以他想的是,如何分散华祈安的兵权,当然不止华祈安,还要分散其余那几个皇子。
华涧自是不担心,华之煜之下一连几个公主,有的已经出嫁,皇幺子还小,不担心。至于华之煜——既然有人让他去,便打发他去清河城好了。
剩下的便慢慢对付华祈安。
但这一切都正中华之煜下怀。
跟宋浅抽丝剥茧不同,华之煜一开始就知道虐尸案的元凶,也知道左相和元凶的关系,他之所以接这个任,就是为了把这个案子曝光于世。
所以一来清河,他就去了密林。
宋浅的查案也在他计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