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时事。而且要紧的是,这两个丫头都十分貌美。王夫人对皇上的“不时之需”表现得高瞻远瞩,但真是时也命也,竟没有作用的一刻。
分花与煮酒在昏暗中熬药,抬头见外头光亮射入,定睛见是枕春,面色都有些惶恐。她们自小认识枕春,亲眼见着枕春与柳安然的分道扬镳。今日见她,与见修罗恶鬼,没有分别。
枕春抽出袖内的丝绸帕子,忌惮地捂住口鼻,尽量不闻那药味。她怜悯地叹道:“分花煮酒,本是雅致悠闲的美事,今日Yin霾处熬汤药,也算是委屈了。”
Yin暗深处,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你来看我。”
枕春抬眸,撇开苏白的手,一人向着昏暗的内屋走去。
柳安然卧在单薄的床榻之上,面色惨白。她瘦得脸颊有些凹陷,看起来不似二十余岁的女子,显得更老,更没有生气。榻上的被子是夏日里的冰丝软衾,那被子薄的很,可见看见墙角沾上的白霜。榻下有一个铜盆,里面浑乌的鲜血发着腥味。
枕春敛裙在榻前的软椅上坐了半边,眼观鼻、鼻观心。
“是你要来看我的惨状,还是陛下让你来的。”柳安然撑起身来。
枕春如实答道:“陛下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看我?”柳安然时日无多的瞳孔中,又露出了点点的希望之光,“真的吗?”
枕春颔首。
“……可。”霎时却又难受了,“他为何不自己来呢?”
枕春想了想,还是不忍告诉她,慕北易不许她活了,故而让她来送一程。枕春偏头看了看柳安然,忽然道:“你十六七岁的时候,是最美的。你母亲带你来安家,那日你青蓝春衫,配浅杜若色银线满绣杏花的外袄。整齐端庄的朝天髻上饰雪花银钗共六支,每一只上都镶嵌了拇指大的走盘珍珠。你整个人沉静内敛,是别家小姐都没有的端庄温和。”
柳安然便是撑身起来,也费了许多力气。她有些喘气,在一只米糠软枕上头靠着,缓了缓才道:“我那时也以为,咱们能做一辈子好姊妹。”
枕春叹息,徐徐道:“起霜了,我会让掖庭司再送些被子来。你倘若怕冷,也可加些炭火。”
“你不必可怜我。”柳安然轻轻抬起消瘦的下颌,“我是皇后,你是皇贵妃。”
“慕北易摘了你的凤冠,昨日又赐了我。我这一顶有九凤十尾,比你的凤冠更胜。可这些,都有甚么用呢。”枕春很是感慨,“皇后之位、皇贵妃之位,要紧吗?”
柳安然有些怒气:“你放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你……咳咳……你哪有丝毫为人妃妾的谦卑……你……你自小胆大妄为……咳咳……”她说话时很急,说着咳嗽不止,万般虚弱。
枕春道:“你是皇后,你将永远是皇后。他不会废黜你的,因为他不想担此始乱终弃的名字。倒也……说不上始乱终弃,他也的确没有真正爱过你,你心中是知道的。”
柳安然病中显得异常大的眼睛圆睁,顷刻见泪水潋滟,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哈、是啊。我……是知道的。”
“但他也不见得挚爱珍贤妃。”枕春轻轻捋顺衣角裙摆,将手腕的春彩镯子缓缓摆转,抬眸淡道:“倘若他挚爱小薛氏,你与月牙谋害其子,他应该恨不得将你就地手刃,一解小薛氏心头的杀子大恨,这才是一个夫君爱护心上人的爱。”
“你素来是有宠爱的,他待你与旁人稍有不同。”柳安然神色黯淡。
“你也说了,是稍有。”枕春看着柳安然指节分明又枯苍的手,“倘若他是真的全心全意爱我,便会对我不疑不猜。哪怕这六宫之中,人人构陷我杀害三皇子,他也应该给我多一次辩驳的机会。”
“……你此话何意?”柳安然扬眉,攥紧了衾被,“你父亲兄如今将中书省、尚书省攥在手中,统领中枢政权,你高封皇后在即!女阁明兴,你人心尽得,阖宫妃嫔再也无人能与你抗衡。你还诞下了儿子……亲生儿子……一个聪明、健康的亲生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今年二十四岁,我将活到多少岁呢?”枕春语气浅淡,眼角莹润,“三十四岁吗?四十四岁吗?还是将要活到七十四岁、八十四岁?”说着心痛如冰锥刺穿,“我的余生,漫漫无际的余生,将陪伴着一个我不爱的男子度过。我将坐在凰元宫的皇后之位上,与嫔御们机关算尽,与政治虚与委蛇。我将想象着我心爱的人在烟熏火燎的人世间,如何孤独地行走。这,该是多么可笑啊。”
“什么?”柳安然眉头轻扬,嘴角尽是讥诮,“陛下如今视你如掌上明珠,事事偏爱,处处留心,你却视如粪土?我与你斗这么些年,你……不爱陛下?假的……咳咳……都是假的!”
枕春自嘲笑起,肩膀微微颤抖,语气里满是怜悯:“他不爱你的,也不是真爱小薛氏。他不爱女人的,他只喜欢权利和江山。你早该知道,你从一开始爱上的,就是永远都得不到的心。他是一个帝王啊,他没有错,你也没有错。错的是千百年来的祖宗规矩、三妻四妾的天子章法与这顺从谦卑的天下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