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清醒,一种悲天悯人的失落,一种恍然大悟的恐惧与理智。
转念又有一种异样的庆幸。
她爱上的,是全天下最温润却最聪明,也最危险的人。
她…爱上了他。这是爱情的滋味啊,枕春面上落满了shi漉漉的雨水,心里软得要开花。他将这天下推入火海,视万千黎明宛如草芥,滔天富贵好似尘土。他竟然是如此无情的坏人,枕春的心里,却难以遏制地盈满了倾慕。她甚至有种疯狂的冲动,想要对天子剖白,告诉慕北易自己的心意,求他的谅解。
甚至不稀罕他的谅解。
她想出去,一路从宫道跑出去,跑出玄武门。跑到朱雀大道,跑到并肩王府去。跑到蘸浍斋跑到浊心堂里去。向他诉说一次自己的心意,她此生此际只想有一次告白的坦荡磊落。
这不要脑子的爱慕。
大魏没有皇后了。她明皇贵妃安枕春,如今大魏国里最尊贵的女人,天子心口的朱砂痣,家中累出柱国、首辅,如今权倾朝野。她爱上了一个鳏夫。枕春骤然醍醐灌顶,暮雨之中,与自己久违地和解。
“娘娘,莫在雨中立着了。”苏白心疼,“进殿坐着,万事也没有身子要紧啊。”说着将枕春往绛河殿中搀。
“……哦。”枕春愣愣朝远望。见与不见也没那么要紧。
宫墙万里,桎梏樊笼。家族与权力紧紧缠绕,如今哪里抽得开身,奢想自由与情?这卑微的秘密,只能带着死去。枕春转瞬之间,又觉得哀恸,难以自持。
Yin霾的雨色弥漫了整个乐京,缠缠绵绵地一直下入深秋。墙上打霜的时候,柳柱国天牢外落了锁,南疆的反乱一夜之间平息,疫症消散,天下待新。
司天台竟称:“此乃作祟乱国之源遭到正法,天公开眼。”
这便落定了柳柱国的死罪。
枕春是在十一月的时候,去看柳安然的。
枕春本是不想去的,但不得不去。前日里慕北易来坐,用了晚膳吃了茶,枕春心思不在他身上,便缩到暖阁里去看画儿书。
慕北易打帘进来,道:“十一娘,落雪的时候,柳柱国要以谋反之罪论斩。”
枕春心不在焉:“陛下雷霆之威。”说着翻动书卷,看下一幅铁树地狱图。
慕北易又道:“柳氏拘在凰元宫,虽也是九族累罪,但朕与她是夫妻。”
枕春回想一番这个意思。虽也有并肩王构陷的缘故,但柳安然谋害皇嗣之罪是洗不干净的。慕北易厌弃她了,但不能杀她。因为当初为了制衡慕永钺,将柳安然拱上皇后之位的人,也是天子本人。
立了她又杀了她,未免显得这个皇帝有点太薄情。
慕北易很薄情,但他希望史书上的他,是个仁爱孝悌国祚绵延的明君。
但柳家如今数罪加身,倘若连策反之罪也不株连九族斩草除根,他的皇位是坐不稳的。他要被邻国番邦的君王们嗤笑,被坊间议论。
这是道难题。但他有一把利刃。
慕北易狭长的眼睛打量着缩在贵妃榻的软绒中慵懒翻着小人儿书的枕春,声音难得温和,:“看什么呢,这么得趣。”
枕春将书背一覆,指着扉页给他看:“喏,。说心口不一的人会堕入蒸笼地狱,受热气炙烧之苦。蒸过之后,冷风一吹便重塑人身,又将被打入拔舌地狱。”
慕北易脸都凉了:“……”
枕春犹自不知,继续道:“那拔舌地狱又有一番意思,是要用铁钳将撒谎之人的舌头生生拔下,再打入剪刀地狱……”
“咳咳。”慕北易蹙眉。
枕春阖上了书卷,挪了挪位置,示意慕北易过来坐:“陛下不必忧心,凡人的命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柳家大患已除,瘟疫症解,接下来都是盛世了。”
慕北易却道:“柳氏衰竭之症未痊愈,如今殚Jing竭虑,据说每日呕血不止。”他撩袍坐在枕春身侧,“是大病。”
枕春便明白慕北易的意思了。他不想当这个恶名流传的坏人,但女人因妒忌争斗而钻牛角尖,便很顺理成章。他想用枕春这一把妖祸的利刃。
她开口道:“济安坊的药还送去凰元宫吗?”
慕北易颔首:“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份例药材朕不曾苛待。”
吃着那药,怕也时日无多。枕春垂眸,继续撅着嘴儿看小人书。她不想接慕北易这茬,自知是无好事的。
墓北易却从袖口中探拿出一枚紫色的药丸,轻轻捉过枕春翻书的手,放在她掌心。
“陛下?”
“十一娘,你素来是阖宫最解语。”
他这个为了权利与帝位不惜一切的男人!
枕春心中失落的感觉霎时蔓延,好似被掏空了心血,颔首,喃喃道:“陛下国事辛苦,臣妾自会替陛下分忧的。”
那时天已经很冷了,出殿的时候,要穿暖绒带兜帽的披风。鞋里垫了软绒,抹额上缀满朱碧二色的宝石与紫色的浅浅兔绒。出门时左拥右呼,领路九婢十八侍,浩浩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