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听见这样的不实流言。
他说这话时,不怒自威。
赵昌海点头诺诺而去。
天子发话,隐藏在暗处猫着身子预备跳出来的魑魅魍魉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郭圣通耳边立时清净了。
而在这时,却非殿中传出了喜信来。
皇后郭氏再次有孕。
一时间,朝堂上尽是贺喜。
刘秀喜出望外,也不顾男女未知,便大赦天下,诏曰:“顷狱多冤人,用刑深刻,朕甚愍之。孔子云:‘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其与中二千石、诸大夫、博士、议郎议省刑法。”
他为此振振有辞:“倘若是个皇子,疆儿便多了个臂膀。
若是个公主,那可更是第一份了,朕得为他们积福。”
郭圣通被说得哑然失笑,但心底到底温暖到了极致。
她已不再像从前那么害怕孩子的到来了,她想她能护孩子周全了。
既如此,她便也盼望着是个女儿了。
可想到前世她生育的全是儿子,不禁又有些头疼起来。
欢喜过后,刘秀也有些发愁。他本已下定决心要亲自率军征伐五校军,可郭圣通现下有了身孕。
她怀刘疆时,他便没有陪伴在身边,一直深以为憾。
如今难道又要错过第二个孩子吗?
郭圣通知晓后再三道不用担心她,刘秀到底也不是那儿女情长的,终于还是在八月初领军出发了。
他走后,伯姬和刘黄时常进宫来,又有贾复夫人刘荷花说些洛阳城中的趣事,郭圣通倒也不觉得无聊。
毕竟,光给刘疆解释为什么不能拉着她跑就足够有意思了。
小小的孩子仰着脸看她,还不明白做兄长意味着什么。
☆、第两百七十九章 婚事
七月二十八便立了秋,然而到底还在伏天里,暑热仍旧流连不去。
昨天夜里痛痛快快下了场暴雨,可等太阳晒干水汽后,便连廊柱都是滚烫的。
黄门们提了水过来,一瓢一瓢地扬在地砖上,哗啦一声如入油锅,蒸腾起一道道微弱模糊的白烟来。
这下子,风再吹过来便带着丝凉气了。
等把廊外庭中都浇shi了,黄门们的后背早被涔涔流下的热汗浸透了。
他们也不敢歇,拎着空水桶屏声敛息地往回走。
正好青素出来瞧着了,便叫一人给一碗酸梅汤。
皇后和太子都在里间歇午,黄门们也不敢过来说话,只远远对青素行了一礼,便在廊下三五成群地蹲坐在一块,伸手接过那冒着凉气的酸梅汤,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几下就喝完了。
而后拿衣袖擦了把汗,长出了口气,唇边的笑快咧到耳根上了。
青素站在殿门口也跟着笑。
她心道多像那时的自己啊。
刚进宫时,她一口江南方言,听不大懂官话。
那个时候,宫里又没什么正经主人,大家日子过的都苦。
可不得寻着个能发泄的地方吗?
于是经常闹笑话又没什么脾气的她自然而然地成了谁都能掐一把的面团。
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后,终于把那点怯懦抛下了,学会了看眼色,学会了巴结人,学会了暗箭伤人。
她很快出了头,被调到了一个轻省的职位上。
那会,她也是这样很轻易地就能开怀大笑。
是什么时候再也笑不成这样了?
她歪着头仔细想了半天,眼里渐渐起了雾气。
应该是同乡带信过来告诉她父母去世了的时候吧。
当时真是一道晴天霹雳砸下来,砸的她浑身都木木的。
时过多年,父母的脸在脑海里都模糊起来。
但血脉相连,仍是锥心刺骨般的疼。
再之后,她再笑也只是抿着唇淡淡一笑。
她越发勤勉,变得比谁都能吃苦。
长久的努力换来了丰厚的回报,她在皇后初入宫时得着了为皇后引路的差使。
幸运的是,皇后就此留下了她。
更万幸的是,皇后身边的常夏和羽年都没有挤兑她的意思。
她知道,再也不用过那种睡觉都得睁只眼的日子了。
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旁人说句什么,她仍是要在脑子里面过上几遍,计较有没有什么别的含义后才会谨慎地开口。
为了这,羽年多少次说她温吞,不够痛快。
常夏每到这时都会瞪羽年一眼,说青素这样的才是宫里出来的稳妥人。
青素就在旁边笑,抿着唇轻轻地笑。
她想,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她不想未来再起一点变数了。
所以,在羽年满怀憧憬地说起出宫嫁人时,她摇头说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