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亮堂。
偶或有几个行人经过,面上亦是带着难得地笑意。
马车“得律得律”地一路穿街走巷,行过丝竹绕梁的东区,来到了不夜的东区。
今夜无宵禁。
被禁锢了许多日子的长安百姓像是进入了一场狂欢,平康坊、富贵坊内灯火通明,整个西市人满为患,长街上人群摩肩接踵,尤以少年男女居多,更有许多郎君妇人手牵着手谈笑自若地观灯赏景,热闹和兴奋满得仿佛要扑出来一般。
马车行到一半,便挤不进去了。
谢道阳率先跳下马车,掀帘子道:“两位小娘子,前边进不去了。”
苏玉瑶一路行来,早看得心内蠢蠢欲动,此时一听马车进不去,哪还呆得住,直接顺溜地下了马车,笑嘻嘻道:“正好下来走走,瞧瞧热闹。”
平日宵禁,一到夜里,整座长安城便跟死了似的,就连平康坊这些著名的青楼汇聚地都得压低了声chao,哪有今日这般热闹?
苏令蛮环顾四周,眸光被灯火照得晶亮,身上仍着了一身绿衣,可人来人往,都忍不住将视线往她面上落一落。
小娘子行在这灯市,便仿佛给这满街灯火添了玉色,琉璃似的人儿,美得惊人。
谢道阳目不斜视地在旁引路:“郎君包了仙客居的二楼,一会条龙灯舞便会自仙客居前路过,视野极好。”
话正说着,仙客居已然在望。
两层重楼,四角飞檐,檐下各挂着四盏大红灯笼,极其喜庆。
苏令蛮行至仙客居楼下,似有所感,抬头一眼便看到杨照站在二楼窗口,正朝她微笑。眼尾微微上翘,让她一瞬间便想起了杨廷。
果然是堂兄弟。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一边领着苏玉瑶进了楼。
跑堂显然是被提前打过招呼,一眼便认出了谢道阳,殷勤地迎了上来,想着楼上的贵客不知何等来头,竟然能在这等紧俏当口包下一整个二楼:
“谢郎君快请,贵客已等候多时。”
待视线触及苏令蛮,不敢多瞧,立时便垂下了脑袋,心头“砰砰砰”乱跳,一时竟说出话来。
一行人行至楼梯转角,原本安静的一楼方轰然作响,有就着酒意问起那小娘子名讳的,却都摇着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过圣人。”
杨照垂眼看向苏令蛮,但见小娘子满面恭顺,亭亭如新荷初绽,只觉满眼的舒心。他摇了摇手中玉扇:“不必多礼。”
“坐。”
苏玉瑶见圣人全程就忽略了自己,眼神便跟要将阿蛮姐姐生吞活剥似的,心头一跳,忙也跟着见了礼。
杨照这才发现苏令蛮还带了个小尾巴,一哂:“也坐。”
谢道阳躬身退了出去,吩咐小二上飨食,酒水吃食送上来,香气散开,苏令蛮才发觉自己竟已饥肠辘辘了。
杨照温文道:“二娘子,孤叫你阿蛮可好?”
满桌丰富的菜色,在苏令蛮眼里,登时便失了味。
☆、第144章 从中搅局
莫旌默默地看了一眼滴漏。
郎君自匆匆梳洗换衣后, 便在房内的西洋镜前一动不动坐了许久了。
往常易容, 他都不耐亲自动手,悉数交给自己来负责。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郎君非得亲自动手画——虽然他易容的手艺比每一个暗卫都要高超得多。
腿站得有些麻, 莫旌换了条腿支着,可郎君还没结束。
但见他对着西洋镜细细地修了修鬓角,刮净胡渣, 嫌方才上的粉末太黄,又调得浅了些重新上色,眉峰化得柔和一些,端详再三,方放下工具, 招人来收拾。
莫旌以为结束了。
“莫旌, 襟口这儿是不是有些太花了?”
杨廷不自信地看着襟前的青竹绣纹, 蹙了蹙眉。不待其回答,又回身去了碧纱斗橱内取了一件白色宽袍, 仿前朝大袖式,只在袖口卷了一层银丝波浪卷边。
他自说自话地又换了这身, 就着灯细瞧, 又觉得不大对:
“好像又太素了。”
莫旌嘴角抽了抽, 忍不住出言道:“主公, 时辰不早了。”
他有点忍不了了。
郎君自打回来,便跟抽风似的,将前些日子新做的衣裳换了一身又一身, 没个完。也不知打哪儿沾的臭毛病,还将之前的易容洗了,非自己给自己重新易了张极俊的脸。
杨廷一愣,这才注意到滴漏,夜色深深,竟已快接近未时了。
“郎君,您飨食还未吃。”
莫旌揉了揉肚子,提醒他。纵然郎君是有情暖水饱,可他不是啊。
杨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会我去寻阿蛮吃些小食,你知趣着些。”
莫旌知道郎君是嫌他靠得太近了,心下委屈,可他是侍卫,不离近些如何?待要跟上,便见杨廷又转头拿冷眼觑他,忙不迭竖起双手离远了些,便听一管子冷调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