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忘不掉十几年某个盛夏傍晚,蝶园老掌事把众人叫到欢喜厅,宣布蝶园从明日起由姚碧岚和沈傲冰接管。
那时他们并不知蝶园暗地还有那样的营生,是接手蝶园当夜老掌事把他俩单独叫到跟前坦诚的,并拿出一小胭脂盒,说其中所装是离蛊,为控制艳谍们,母蛊必须下他俩其中一人身上。
“离蛊不离体,此人不离园”。
彼时公子还未曾去过南夷,又因年少,听这话难免生惧,便问老掌事:“若想让此物离体可有解法?”
“无解。”
无解,那便是这人永远不能离开蝶园。
夫人伸手便夺过盒子,问老掌事:“如何下到身上?”
她意欲何为公子明白,上前争抢,嘴里喊着:“想把这劳什子放你身上,门都没有!快给我!”
夫人紧握胭脂盒不肯松,躲闪间隙大声道:“蛊是邪门物,必然会伤身,你这小身子骨扛不住的!”
“我扛不住你就扛得住了?我再体弱也是男人!”
“你不能再涉险,我要让你好好活下去,你姐姐在天之灵看着呢!”
公子不干,边抢边求:“给我!给我!碧岚!姐姐!求你了!”
“你既唤我声姐姐,便乖乖听我的可好?”
公子仍不从,苦口婆心劝她:“我这破身子,出去也没人要,姐姐还年轻,人好看又心善,还有机会遇见好人,还有机会出去啊……”
“出去?”夫人脸上霎时堆满苦笑,“傲冰忘了,陛下可是命你我此生不脱ji籍,我还有机会出去么?”
对啊,怎么把这档事浑忘了,公子僵在原地,泪挤出眼角。
夫人摸摸他头,抹掉他眼泪,笑他,“都是园子掌事了,别老哭”,随即面向老掌事,晓之以理,“碧岚听闻过蛊,知这东西喜Yin,女子便属Yin,所以放在我身上更合适些,对吧?”
其实不然,否则子蛊如何在小倌体内存活,但老掌事看得出她坚决,顺着她意思点点头。
“你真的甘心永远留在这?”公子憋着泪问她。
夫人笑得坦然,婉婉说道:“倘若我出去了,废妃之身不知会让我受人多少白眼和凌辱,而在这里,至少人人会称我声‘玉骨夫人’。”
公子不知母蛊是如何入体,只知道老掌事领夫人回她房间,让他出去候着,再叫他进来时,夫人已是昏迷状,如何唤也不醒,浑身滚烫。
老掌事说她没事,但公子怕她受不住高烧,偷偷解开她衣服用烈酒擦身降温,见她肚脐下方有一赤豆大凸起,还一动一动的,他猜测那皮下便是母蛊。
次日公子见夫人仍未退烧苏醒,人也开始说胡话,吓得奔去找老掌事,刚出门口就听小厮在喊:“老掌事服毒自尽了!”
他在遗书中并未交代为何自尽,只嘱咐他们好好经管蝶园,夫人的高烧昏迷是必经之路,熬过去便好,只是艳谍数量要有所控制,子蛊越多,对母蛊宿主越是拖累。
“蝶园不能再来新艳谍,否则你迟早被熬死!”
公子把药碗重重撂上食案,扭身嗔着夫人,她却笑着摇头反问他:“凤儿还跟你别扭着呢?”
“嗯。”公子这声哼哼颇为委屈。
“你啊,活这么大碰的女人不少,女娃的心思却猜不明白。”
“我碰得到她们身子,碰不到她们心,连她的我也碰不到。”
“你耐心点,等等她,她还小呢,不像她娘见过风浪,又从小没爹教,会哄男人身子,不代表她也懂男人心思。你们一大一小两个糊涂包,不闹不吵才怪。”
药喝下去,夫人Jing神头缓过点来,便又继续说教。
“再有情的两人,也是两个人,相处必然有别扭时候,不说你们,我和暄哥也吵过啊——”
“你别在我面前提他!”公子厉声打断她。
夫人一怔,投以抱歉抿嘴笑笑,“好,不提,姐姐错了。”
发觉自己凶得不是时候,公子也尴尬,搓搓手心,转身告辞,临走拜托夫人:“如果凤儿来看你,劳姐姐帮我劝劝她,润娘愁程员外下落的事已茶饭不思,我着实不好去拜托她。”
这头的公子托付夫人,另一头凤儿却所托非人。
谢不懂差人来蝶园,留下定钱说今晚来见凤儿。
那笔帐锦哥儿记得极不情愿,写完最后一笔,重重把笔摔在柜面,一旁的小厮从未见好性子的他如此气恼,吓得不敢吭声。
锦哥儿很讨厌谢不懂在这段日子过来,凤儿和公子正斗气,他这会儿过来甩不掉钻空子嫌疑,弄出点趁火打劫的事来那还有好。
公子只告诉锦哥儿谢不懂的主子是大皇子,并未告知前朝皇帝藏宝图落在他手的相关事,可对于谢不懂为何接近凤儿,锦哥儿仍能猜出八成与她身份有关,因为这是她最为特殊的地方。
他知道凤儿是卫家人了?如果是,那他如何知道的?
锦哥儿脑子没停过转,想到天擦黑,谢不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