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新岁
大雪落满太乾宫千门万殿,近正旦的这几日天高气爽,虽北风徘徊,然云淡光寒。隆冬万物枯槁,太乾宫中却无衰败之色,朱栏玉砌,彩画亭榭,仍有松柏长青,红梅吐露。
为庆祝正旦,宫里按例大张旗鼓地一番洒扫,宫娥内侍于各宫摆上朝岁清供,折梅插瓶,这番张灯结彩剪红裁金,倒是使得宝相庄严的太乾宫,透出喜庆的年节气氛,却因着寥寥人烟衬出几分落落清冷。
今岁因着动乱,正旦并不会太过大办,且萧溟茕茕一人,不仅没有娶后纳妃,太后连着一众太妃都还被安置在元和行宫里,更是一切从简。太后也曾传话,让陛下到元和行宫母子团圆过年,被萧溟以正旦初一还需吉时祭天,除夕如若在行宫,翌日怕多有不便为由推拒了,只是命人将历年中宫举办庆典等一应事务统一安排送至玉拂山,聊表孝心。
腊月二十六萧溟便已封玺,除了兰陵那边临州的消息由衡机监视,其余公务都一律停止。待到除夜,接神踩岁后,因萧溟免了除夕百官的朝见,放众人回家团年,也无豪奢大宴。
往年宫中除夕夜皆是富丽堂皇,酒食铺溢,舞乐盈目,丝竹贯耳,如今不仅没了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排场,连年夜饭都没有在辉煌的太极宫大殿中摆设,而是挪至了偏殿两仪阁。
宫中虽然也是赐下佳肴柏叶于朝中重臣以示天恩,但是桌上唯有三人,便是新皇萧溟与谢阑,还有陛下新宠花弄影。
两仪阁乃是太乾宫中最高之塔,在其上可俯瞰整个皇城。桌上三人气氛诡异,萧溟悠然自得,谢阑一声不吭,花弄影不时给两人布菜,看得许多在宫中侍奉多年的内侍目瞪口呆。谢阑有些病容,那日萧溟带他出去时车内车外暖寒交替,谢阑下摆空空荡荡,便受了风寒,病了几日前才好转,不时还断断续续低热。
萧溟突地道:“尝尝这道雪霁羹,哥哥身子才转好,这羹里的芙蓉最是凉血散热。”
不待谢阑反应,花弄影便起身为他盛了一盅。
谢阑病后,萧溟思量着,便安排了太医院左院判池潜鳞入凝华宫,让他从今以后全权负责照顾谢阑。一是因池潜鳞医术高明,不下太医院正窦燮;二是其Jing专多种病理,萧溟不想过多外人进入凝华宫见到谢阑;三则是池家自前朝起便是悬壶大世家,明白如何明哲保身,池潜鳞一心忠君,不会轻易被蝇头小利所惑。
因着怕过病气,萧溟又忙于节前朝政,便让花弄影照顾谢阑,只有晚间去凝华宫看他,随后便回飞霜寝宫。可自从谢阑这一病,萧溟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态度好得令人咋舌,不仅免了谢阑的礼,甚至不在他面前端着帝王架子,每次见他皆是一口一个“哥哥”,唤得谢阑心里堵得慌。
两人分开数年,对萧溟的大部分记忆,还停留在回忆中那个恶劣的少年。回到洛京之后,他成为凌驾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折辱他的手段更胜当年百倍,如今却突地转了性,每日看望他时态度温柔地好似新婚的丈夫对妻子般,甚至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给谢阑喂药。他当然不知萧溟心思,只觉荒诞无比,然而如此这般,谢阑自从萧聿死后,那种麻木到一切皆空的虚无感浅淡了不少。
他曾经似乎半只脚已将踏入了黄泉,被萧溟活生生扯回了这红尘滚滚中,偶尔半夜梦醒,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腔里有力地撞击着胸膛。
萧溟噙着笑看他,现在的场景如同一幅令人颔首的兄友弟恭图,虚假得发噱。望着盅中热气腾腾红白交错的雪霁羹,谢阑终是用勺子舀起一勺慢慢喝了起来。
时至深夜,两仪殿外鞭竹声声,夜色中烟花满空,萧溟看着谢阑与花弄影对坐下棋,便就在这落子声中,一岁已过,又是新年。
卯时,萧溟便整理一番,让谢阑亲自服侍他穿戴繁复的岁冕。谢阑有些不熟练地替萧溟理着日月星辰祭天裘端,层层叠叠的玄衣绶带后是章纹繁复的裼衣大氅,方捧上了那顶十二旒冕。萧溟戴上后,谢阑垂着眸子,手指收拢冠侧垂摇的玉瑱,细致地将两根朱细绸在萧溟下颌系好,突地被捏着下巴抬起了脸。
萧溟身量比谢阑高了大半个头,隔着那流光溢彩的蔽明美玉,谢阑有些迷茫地望着旒珠后年轻的帝王,但见他端起一盏屠苏酒,仰头干尽,一手扣住谢阑的后脑,有些粗暴地将人按向自己,撬开柔软的唇瓣,硬是将酒渡入了他口中。
舌尖尝到到酒ye特有的辛辣时,谢阑浑身一颤,但是萧溟的手好似铁箍般制住他的后脑与腰部,让其无法挣扎不受控制地吞咽着酒ye。硬胀的分身抵在小腹处,谢阑却只能任凭萧溟的舌在口中肆掠勾缠,双眼紧闭,窒息而导致的红chao漫上脸庞。
萧溟垂眼看着这人在自己怀中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模样,织雾似的纤长眼睫轻颤,投下一片薄云样的轻翳,不知不觉便放缓了侵占,转而缠绵得好似情人间的温存。
欲火在这番缱绻中渐渐褪去,良久,萧溟轻轻咬了一口谢阑被亲的微微红肿的柔软唇瓣,终是结束了这个吻,却依然紧紧抱着他。
谢阑从萧溟肩头望向露台外,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