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宫殿里多了一些柔软的香气,是那女子身上独有的。自从被他带上应山之后,她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像一尊青玉观音。
既不贪恋他殿中珍宝,也不对他殷勤献媚,呵,当真是安分守己,淡泊寡欲。鄢郦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厌倦这知恩图报的游戏,却清醒地于梦中窥见自己如何为一个凡人女子着迷。
此事关风月,月栖树枝头的凰翎鸟可以作证:那位银发仙人总是穿着比它羽毛更鲜丽的、以金线绣制繁复章纹的华丽白袍去求偶。
晨起鸟鸣声清脆,他踏步进偏殿时这女子早已梳洗罢,正端坐于窗边的桌案前翻看本医书。
她喜研医理,他便带她去藏书阁任她挑选翻阅。只规定了时辰,她不可整日待在藏书阁,否则怕是眼里再无他了。
此时抬眸见他来,微笑起身相迎,垂首行礼道:鄢仙长早。
唔。他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伸手将桌上那本医术拿起来略略翻了几下,道:是《沉云经》,上记载了枯骨生rou回春之术,亦有奇毒秘法可致人身死魂消。
此书Jing妙,仙长学富五车,阿禾初看时尚不能懂,可否请鄢仙长为我解惑?她求知若渴,倒是个好学生。
我可应允你,不过阿禾姑娘此后唤我名鄢郦即可。他将书放回桌案上,摊开的正是她方才看的那一医章,曰:四时脉象殊异,何王脉也?何病脉也?
原来这女子只通些药理,如今却是要从把脉开始学起了。
这鄢仙长鄢郦她唤得犹疑,尚不适应,却也无妨。
嗯。他应得利落,倾坐在她对案的檀木椅上,与她眸光相触,细细道来:春脉弦直显肝之象,应五行之木,因万物始生,枝叶未发,故濡长如弦;夏脉钩曲显心之象,应五行之火,因万物生长,枝叶繁茂,故曲折如钩;秋脉轻浮显肺之象,应五行之金,因万物枯萎,枝叶凋零,故轻浮如毛;冬脉凝结显肾之象,应五行之水,因万物闭藏,水凝坚冰,故凝结如石。是此象,为王脉;非此象,为病脉。
她听得认真,微微点头,纤长的眼睫微垂遮住了茶色的瞳仁,偶尔掀起时像扇动的黑蝶羽翼,轻灵雅致。
了悟之后她渐有笑意,看他时亦多了几分亲近之意。他于是趁热打铁,拾起方才的话头,道:阿禾姑娘可知应山虽僻静,却有四季并存?
阿禾不知,应山巍峨,从山脚仰望时仅可见青山雪顶,未可见繁花红叶。她看向窗外,语有惊叹。
是障目之法,今日我为东道主,可否请阿禾姑娘同往一观?他起身往殿外走,忽停步朝她伸手邀约。
如此,是阿禾之幸。她提裙而来,将手放入他掌中,欣然应允。他承认那时生出了捕猎的快感,只当这女子是柔弱美丽的猎物。
山中有奇花异草香獐雪兔,亦有陡崖峰林猛虎凶蟒。他带她乘云辇从春山慢悠悠游到夏山,忽道:此处风景甚好,阿禾姑娘不若在此游赏一番?
她便也下辇,跟在他身后几步之外,嗓音柔和沁润:这景致真怡人,不愧是座仙山。
流水声潺潺,溪石边生长了一大丛绿郁荆棘,其间坠着许多红艳莓果,这是盛夏山林的馈赠。
她素来淡静,此时也忍不住几许跃雀,提着青裙小跑了几步,复又端庄下来,抬眸问他道:这些野莓可以采摘吗?
他轻笑出声,道:当然。,顺手从乾坤袖里勾出一个小竹篮递与她。
她伸出素手翩然接过,将腕间的衣袖束起,是要将这小竹篮装满的架势。
这下换成他跟在她身后,在她踮起脚尖去够高枝上的野红莓时,伸手轻轻一扯,任她采摘累累珠果。
她采得专注,没看见枝桠间正盘着一条小青蛇,他好奇她会作何反应,便只恶劣地瞧着,并未出声制止。
有他在,这小蛇也伤不了她。
素手离红莓越来越近,那小蛇竖瞳幽碧,细尾震动,意欲吐信,忽瞧见这女子身后站着他,便低头缩尾,跑得飞快。
呀!一些红莓洒落在土地上,她这时也发现了那条小青蛇,后退着掩唇低呼,不期然撞到了他怀里。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唇边方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柔声道:阿禾姑娘,别怕,只是一条小蛇,它已经避开了。
她大抵很怕蛇,没有像上次那样从他怀中退出来,缓了一会儿方道:啊,野莓采得已经够多了,鄢郦,我们回去好不好?说着,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好,他被那抹清香环绕,愉悦应声。
颗颗鲜润饱满的野红莓上挂着晶莹水珠,她将那一篮洗净后的山珍送来了他殿内,垂首柔声道:阿禾别无长物,此物甜美,万望仙人笑纳。
他不喜食甜,竟也装模作样地吃了半篮,中途摆出棋盘,与她对弈,罚她吃尽了剩下那半篮。
她有分寸,不愿逾矩,他亦有耐心,徐徐图之。
后来他们搬到了春山上的寝殿中,她看那本《沉云经》,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