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的,知道若不是为了尽早地到河西去,她甚至不会配合大夫开的药方,听话地调理自个儿身子。当初主公留那封和离书,让卫绾一时难以接受,哭了好几日的。
还是卫不疑说明了实情才让她好受些。
燕王于洛阳一直留有线人和残余势力,甚至能在宫闱之中调走楚王求粮的奏折。而太子当时,要抽身应敌,洛阳之中可用之人大部分被调走,剩余的,也被楚王报复性地歇斯底里地挖了出来,为了保住卫绾的性命,太子与燕王做了一笔交易。
燕王出马,将受困于薛氏的卫绾保了下来,而太子,则必须在事成之后,率领旧部前往河西,永世无诏不得回。
在卫绾陷入睡梦里,不省人事的五日里,洛阳果真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夕之间,殿下将自己所有的赌注押了上去,让她得以平安。只是,在如今的她看来,她宁愿到西北去吃一辈子沙子,伤病一辈子都不能痊愈,也好过终日闲居于冰冷的洛阳,忍受着宵小之徒的觊觎,才三个月而已,她才能走动一二,便有人迫不及待将聘礼砸过门来,全然不顾她还是妇人之身,她的丈夫还健在,说出那样一番大逆不道、有悖lun常的话来。
卫绾紧紧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道:“阿兄这几日行动还没受限制么,你替我跑一趟吧。”
卫不疑诧异道:“做甚么?”这个时候,不论卫绾吩咐什么,他都无有不应。
“现在敌众我寡,阿兄即便安排了我出城,也会被王徵的人追回来,不如使个金蝉脱壳计,先拖延他一段时日。”卫绾咬唇道。自杀她是不敢的,但冒险出逃,她却不是第一回了,大不了也是一死,好过坐以待毙。
卫不疑重重点头,“好。”
他要帮着自己唯一的妹妹实现这最后一个愿望,将她平安地送到主公身边。
但单凭他一人,也是难以成事,卫不疑答应之后,瞒着卫绾,即刻出门牵了马匹,回了一趟卫家。
卫家如今亦是风雨交加,当初楚王落了难,被发配到并州去,卫织便跟疯了一般也非要跟去,薛淑慎自然不让,喝骂道楚王身边还有王妃,几时轮到她,何况楚王落难,她跟着去只能受苦。卫织无论如何也不肯听,两个急脾气碰了头,为了这事大吵了一架,回头卫织便收拾了包袱行李独自上路去了,至今音讯全无。
薛淑慎也没料到卫织真敢干出这荒唐的事来,然而薛氏早已不是当初的薛氏了,她手底下无人可用,只能向卫邕求助。
念着骨rou亲情,卫邕不可能不发兵去找,但一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夫妻俩的关系日渐僵化,如封冻冷冰。
卫不器性子内敛而仁懦,无法口吐莲花,也不喜在父母之间周旋,家中亦无法再待下去,他便向父亲自请离去,前往居延,投笔从戎。
读了二十年书的卫不器,忽然当着父亲发下誓愿,愿一辈子守着关门,殒身不恤,不让外敌染指大魏寸土。
卫邕虽然震惊,却想卫不器自幼顺从,这还是他头回主动地请求他,卫邕无法不应,只能放他离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卫不器也离府后,偌大的卫府,人走楼空,卫邕不愿与薛氏搭话,整日将自己锁在阁楼里,愈发思念几个儿女,这时听说卫不疑回来了,忙不迭从摇椅上坐起,双目雪亮,“快让人进来!”说罢又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立即从摇椅上站起,脚步极快地往阁楼台阶下走去,“我亲自去接。”
第 82 章
偌大的东院, 仅仅只剩下薛氏一人独居,卫邕要么将自己锁在阁楼上, 要么, 便只是徒步到西院漫步, 看着周氏当年留下的花树种子, 如今临着墙根蓊蓊郁郁地亭亭立着, 宛如擎盖, 花朵倒悬于枝头, 花色饱满, 浓香醉客。父子俩沉默无声地穿过西院最长的一道廊庑,不知不觉,已走到庭院深处,四下恬阒无人,碎叶落红的声音分外清晰地传入耳中来。
“你留在洛阳, 为父以为, 你是想通了, 决意跟着新皇陛下好好干一番大事。”
卫邕得知卫不疑的来意有些意外。
卫不疑自幼叛逆,不服管教, 幼时的记忆里只剩下严父疾言厉色的指责和怨怪, 情随事迁,如今回想起来,那股怨怒不平之气, 也早已大多散了。
“我于洛阳谋职,是为了我自己, 至于帮着阿绾离开洛阳,却是为了她。王徵仗着如今是皇帝宠臣,便在朝野之中横行无忌,不知为何,皇帝对此视而不见,对他诸多纵容。如今他仗势欺人,要强娶阿绾。阿绾与太子还未和离,若顺了姓王的之意,岂不是掌掴了太子的脸?孩儿是阿绾的亲哥哥,又曾在太子帐下谋职,实在难以忍见这种事发生。”
“你说得对,”卫邕站在卫不疑的立场上想着,卫不疑要做这件事,没有什么错,“你要为父帮你甚么?”
卫不疑道:“孩儿已经脱离卫家,若东窗事发,孩儿也自己一肩扛下来,绝不连累卫府,请父亲大人借我一枚令牌,让我顺利护送阿绾出城。”
“你要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