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低声道了句歉,吹熄了蜡烛,脱了衣裳躺下了。
她几乎已经能确准,是有人动了她的东西。
箱笼里面没有,床上也没有,好好的衣裙总不会不翼而飞。
但现在太晚了,不可能兴师动众地去找,她也只能暂且压下疑虑,等到明日再说。
或许是因为这衣裙的缘故,她竟梦到了少时的事情——
一切变故都还没发生,爹仍旧是众人尊敬的教书先生,娘的身体还好,幼弟也还在,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算家境殷实。
她什么都不缺,整日里都高高兴兴的,白日里混在学堂里听爹教书讲学,等到傍晚回了家,就去逗弄年纪尚小的弟弟,数他究竟长了几颗牙。
那时候还未定亲,也不需避讳,方晟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便会献宝似的给她送过来,就为了逗她一笑……
南云不算贪心,没奢求过更多,只盼着这样日子能长长久久就好。
可后来,幼弟在一年元宵灯会中走失,寻找数年未果,父亲入狱后自戕,母亲一病不起,一转头方家也提了退婚。
这些东西,她竟一样都没能留住。
南云已经很少去想过去的事,但一场颠倒的大梦,却让她尽数回忆起来,梦境的最后,是铺天盖地的天水碧色,让她喘不过气来。
从梦中惊醒后,南云摸了把脖颈,发现不知不觉竟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的丫鬟被她这模样给吓到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南云,你怎么了?”
“无妨,”南云的声音很是沙哑,她咳了声,而后道,“梦到些旧事罢了。”
说着,她自顾自地起身,到箱笼中翻出套新的中衣换了。
她昨日翻找衣裳的时候几乎像是发了疯,可如今却出奇地冷静,不慌不忙地穿了衣裳,绾了头发,甚至先出门去吃了些糕点填了肚子,而后才回来重新翻看。
南云仔仔细细地将箱笼、床铺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又挨个去问了同房的人,确定都没见着那衣裙后,方才去找了柳婶,将这件事讲了。
“若是旁的东西倒也罢了,但这衣裙对我来说很重要,非找到不可。”南云的态度很客气,可话却没有半点回寰的余地,“所以只能来麻烦您了。”
有梁氏这层关系在,柳婶对南云一向很好,有求必应。但这次却并没有立即应下来,而是同她商量道:“这事你得想好了,若真是要大张旗鼓地问话搜查,只怕会惹人非议。更何况,还极有可能搜不到。”
其实以往,王府也不是没人丢过东西,但大家都是私下里自个儿找。
若是运气好抓着了,再报上来请管事处置,若是运气不着找不到,也只能自认倒霉,骂两句就算了。断然没有为了件衣裳闹起来,要正儿八经问话搜查的。
毕竟如果主子丢了东西,那怎么找都不为过。
可南云到底不是主子,若是为此去挨个搜查,必然会惹得众人不满,觉得这是以权谋私。
“我若是在乎旁人非议,那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南云自嘲了句,而后又道,“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若是能轻易找回衣裙,我也不想声张,可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
柳婶见她这般坚定,只得让步道:“你既然已经想好了,那成。”
第009章
柳婶应下来后,当日正午,便趁着小厨房一众人都在时,将这事给讲了。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而后方才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有惊讶这件事的,也有忙着撇清干系的。
南云也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
这件事上,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与南云同屋的那三人。
早些时候南云专程一个个来问过,但那时她们谁都没当回事,只推说自己也记不清了,并没见过她那衣裳,可却没想到南云竟然转头找了柳婶来。
如今在柳婶面前,她们倒是不敢敷衍了,一个个苦思冥想的,回忆着前天的事情。
“柳婶,我真没留意南云那衣裳。”小桃苦着脸说,“我那天回去得晚,又累得很,回房之后立刻就歇下了。”说着,她又问另外两人,“那日,你俩是谁先回的房?”
她三言两句将自己给摘了出来,另外两个不干了,连忙道:“我俩是前后脚回去的,就那么点功夫,压根来不及藏衣裳。你总不会觉得,是我俩合伙偷了南云的东西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小桃连忙摆了摆手,又向柳婶道,“虽说我们是同南云一个屋子,可却也未必就一定是我们之中哪个人做的……毕竟那门也不上锁,若是有人趁着我们都不在去了,那我们也不知道啊。”
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
柳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儿难查,所以想劝着南云息事宁人,可偏偏南云在这件事上固执得很,劝不动。
她皱了皱眉,又问道:“前日里,可曾有人见过谁进了她们房间?”
众人交换着目光,纷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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