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叹口气,声音放柔:“小妹妹,你在这哭也没用。你先去隔壁好好休息,缓解一下……情绪?反正外面静,有什么事儿你都听得到。就算听不到,我敲门叫你行么?”
阿汀对陆珣尚能使使小性子,在外人面前只剩下本能,糯糯答应着:“好。”
成功达到目的,护士心满意足地走了。陆珣低头亲亲她,沉沉说了声:“乖。”
“你自己走,还是抱你?”他放低声音问。
“要抱……”
她伸手去抱他的脖子,水淋淋的脸往颈窝里埋,化身成小树袋熊挂在他身上。
陆珣一手拖她,一手撑着长椅站起来,推开隔壁的房门。
“要不要开灯?”
“不要……”
于是陆珣不开灯,掩上门,摸黑拉开紧密的窗帘布,坐到病床边沿上。
房里很安静,唯有心跳砰砰。
再过会儿,像是小动物熟悉环境,阿汀逐渐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碎发乱糟糟黏到脸上,陆珣替她拨开,粗粝的指腹压在眼角。一个自顾自掉眼泪,一个自顾自缓慢而有力地抹掉。沉默蔓延开来,似宠溺,又似乎无形中的较量。
阿汀好不容易打住,软绵绵地喊:“陆珣……”
“嗯?”他应。
她没能展开话题,水光在眼睛里打转,过两秒又喊:“陆珣 。”
“嗯。”
“陆珣。”
“嗯。”
几个回合之后,阿汀莫名其妙又开始哭,哭得岔气,甚至打个小小的嗝儿,满脸chao红。
“陆珣……”
迷迷糊糊就叫着他拽着他,生怕他也消失似的。
陆珣反握住她的手,冰凉如水的额头贴上去,他用最耐心语气说:“我在这,走不了。你想说什么?想干什么?”
很久很久之后阿汀才开口:“不要死掉,我不想有人……”
“不会的。”
陆珣安抚,她钻在牛角尖里不听,断断续续地哭诉:“我不喜欢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又、嗝、有没有做坏事呜呜……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什么他们那么坏,那么自私,讲道理没用,说好话没用,没干什么都没用。就只能死掉吗?有的人就是想要别人去死吗?因为他不喜欢?”
“我讨厌他们,陆珣,我讨厌他们……”
阿汀一会儿抽抽噎噎要报仇,要所有罪有应得的人自己去死,统统死掉,别再来破坏她们来之不易的幸福。她没有机会了,在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受不了身边有人死亡。
陆珣没脾气地答应着,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好,一幅天上星星月亮都要给她摘下来的模样。
不过下个片刻她又后悔,她说陆珣你不能那样。我很难过你不要理我,不要因为我干坏事。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别当坏人,不然坏人的家人也会恨你……
阿汀彻底混乱了,矛盾着,语无lun次说了大堆,最后呜呜起外公。
宋家阿汀不该有外公的记忆,她出生前就没有外公了。
陆珣没多问,余光瞥见她的右边耳垂中间添了个洞眼,凝结着圆形的血珠。
他伸手去碰,边问:“打耳洞了?什么时候?”
“白天打的。”
阿汀缩了缩,伸手摸摸,只摸到血。
“有个塞的……没了。”
“怎么没的?”陆珣耐心追问,试图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阿汀吸吸鼻子:“我不知道,之前还在的……”
骤然想起这耳洞是和妈妈一起打的。
早上他们还胳膊挽着胳膊逛百货商店,买这个试那个,照起镜子摆姿势,哈哈笑得停不下来。还有打耳洞时,她大大皱眉,妈妈在旁边拍桌笑她娇气,丁点疼都受不了。
结果轮到她自个儿时,倒抽凉气直捏大腿……
早上还好好的,晚上怎么进医院了呢?
小姑娘难过,又想起哭这回事儿,这下彻底变成正宗小哭包。
陆珣问她疼不疼,她含糊不清地说疼,分不清哪里疼,反正疼得快要碎掉。
陆珣眼神暗了一瞬,旋即低头含住耳垂。
柔软的舌来回舔舐,舌尖勾去渗出的血珠。又热,又chaoshi,还有细小的颗粒触感分明,耳朵上的心里的疼刹那间仿佛都被大团大团的棉花裹住,不那么真切了。
阿汀这下真的哭完,逐渐累了、困了,小声嘀咕:“陆珣我想睡觉了。”
撒娇似的:“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小时候不敢睡,外公总给她讲故事;以前陆珣上下闹腾着拆家,她也经常给他讲故事。
陆珣记性良好,拉来被子盖住她,依稀能回忆起阿拉丁神灯的故事:“从前有个叫阿拉丁的人,他爸爸去世了……”
童话故事里的好人,大多拥有幸福美满的结局,不需要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