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所有。
开年她就十六了,这个年岁已经不算小了,若不是当初方家退婚,只怕她现在早已经嫁作人妇。
她真的耗不起了。
之前经历了方家的事,名声已
经受损,如今又来了霍家的事,恐怕往后很难再结亲。
曾经以为霍家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没想到是从一个深渊里迈进了另一个深渊。
慧容一个人坐在桌边,看窗外探进来的枝蔓,枝头微微有点蜷曲了,攀在窗沿上,冒出一点碧绿。
*
晌午时分,老夫人身边的焦妈妈来通传。
慧容洗了脸梳了头,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素色衣衫,把一夜不寐的狼狈和憔悴遮掩住。
绕过一道道垂花门,小游廊,清风把枝头的花蕊吹落在地,仍是熟悉的路,但心境却早已不同。
她知道,这一条路走过去,便是一生的命数。
小佛堂里檀香缕缕,老夫人少见的没有坐在榻上,而是拄着圆头拐杖站在窗边。
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老夫人从前都是很少下地的,但今天却是一刻钟都坐不住。
慧容从门外走进来,恭恭敬敬道一声:“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回过头,看到这个长孙女,温和,平静,大方的站在那里。
她心里忽的堵住了一般,慧容一直是她最疼爱的孙女。
以前她总觉得慧容不够稳重,性子急燥,可现在,她倒宁愿这孩子哭上一通闹上一回,别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
安静的叫人心疼。
老夫人忍住心头的难受,艰难开口道:“霍成,没了。”
慧容怔了怔,扯扯唇角,苦涩道:“孙女知道了。”
又低下头说了一句,“让祖母替我Cao心了。”
老夫人看着慧容,眼中尽是怜惜。
“霍家说,婚约不变。”老夫人道。
慧容心头一震,婚约不变!
霍成都死了,还如何成婚?
难不成,霍家是想让她嫁过去守寡?
她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嗓子眼里打着颤,“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长叹一声,“国公爷要过继二房之子,霍家说,若是你愿意,这桩婚事便不退,初六办喜事,你嫁过去仍旧是霍家的长房媳妇。”
“二房之子,是霍钦?”慧容问。
她想起那个站在院墙边的年轻男子。
记忆里仿佛有些印象。
老夫人点点头,又道:“这般荒谬的事,本来我是不愿意的,可一旦与霍家退婚,将来你的亲事必定艰难,我想了许久,终究拿不定主意,你是我的长孙女,祖母不愿意拿你的一辈子去做人情。”
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两步,神色认真,“这件事做什么决定,都看你自己,嫁还是不嫁,你可要想清楚,这是你一辈子的事,一旦决定就不能再反悔了。”
那一瞬间,慧容脑子里浮过了千万种想法。
霍家,余家,霍成,霍钦。
祖母,父亲,生母,姊妹,包括赵氏。
甚至幼年玩的秋千,海棠院里团团簇簇的花,隔壁梧桐院的大树,霍成送她的牡丹,还有库房里贴红描金的嫁妆箱子。
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片刻后,她眼里含着泪,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嫁。”
“你想好了?”老夫人眼中也有泪,“你可知道,霍钦是肩挑两房,他已经娶了一房妻子,还有一个儿子,你嫁过去,一个丈夫要掰成两半,这滋味不好受的。”
“我知道。”慧容垂眸落泪。
“你还得明白,你原先订的是霍成,现在嫁的是霍钦,外面的闲言碎语你能受得住吗?且不说外面,便是毅国公府的闲言碎语就不会少,还有那个二房的太太郑氏,你背着名声只怕要矮她一截,若是丈夫再不向着你,往后的处境会是如何,你想过吗?”
慧容低着头,隐约有点发抖。
老夫人偏过头不敢看她的样子,“你不要觉得祖母在吓唬你,这都是你将来可能要走的路,一定得想清楚了。”
慧容泣不成声,“孙女知道。”
老夫人轻轻叫了句,“慧容。”
瞬间老泪纵横。
“离你出嫁也没几天了,剩下的日子,让你几个妹妹好好陪陪你吧!”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好或不好,我都自己受着,祖母,祖母要保重身体,别再为我担心了。”
慧容不敢抬头,不敢让祖母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
从小佛堂里走出来,慧容眼角泪痕未干,心情复杂难辨。
走回海棠院的那条路,好像比来的时候更长了一些。
迈过同样的路,走进海棠院的大门。
满院花香,浓淡幽长。
一盆,一盆看过去,丝兰,紫荆,蜀葵争相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