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花笺并两封书信。
都是霍成写给她的。
信纸尚新,上面寥寥几句。
婚期将近,心中愈念,可幸可乐,可喜可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家中安泰,勿忧勿思。
愿以白首之盟,百年之好,寄予吾
妻,余氏慧容。
霍成从来不是善言辞的人,却句句写到她心里去了。
慧容才平复的心情又波荡起来,捏着信纸的手不断发抖。
本想烧了的,可如今,实在下不去手。
她想了想,又把那几封信纸整理好,收回盒中。
第三十四章 (一更)
九月初六,慧容出嫁。
这一桩荒谬的婚事,比预想的更为仓促。
谁都不曾料到,毅国公府与昌顺伯府的两姓联姻,原先那般风光热闹,如今却是这样天翻地覆的局面,任谁听了都要唏嘘几句。
慧容心绪低沉,穿着大红织金锦绣鸳鸯喜服,头戴刻丝点翠朝阳冠,两侧流苏垂至肩膀,一身的华丽贵气,人却提不起Jing神来,满脸的低沉之色。
映容和碧容站在一旁,将两支镶玛瑙圆珠簪分别插进慧容的发髻左右。
慧容头发盘的整整齐齐,喜婆拿了梳子为她压鬓角,一边梳一边说着白头偕老,儿孙满堂的吉祥话。
慧容没听进去,映容也没听进去。
大喜之日,气氛格外凝重。
只有喜婆一个人是笑yinyin的。
门口堵着好些人,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霍家来接亲了!”
慧容手尖一颤。
喜婆拿起大红喜字盖头给慧容戴上,扶着慧容站起来。
外边又进来几个丫鬟婆子,领着慧容往前厅去,去了前厅给长辈们磕个头,便是谢过娘家多年的养育之恩。
出了余家大门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余家长女余慧容,而是霍家长媳霍余氏。
乌泱泱一群人拥着穿红戴金的慧容远去,映容,碧容,黛容驻足在房内,心中万千思绪。
碧容从前那般嫉妒慧容,如今却叹息一句,“也不知道大姐姐这一去是何光景?”
黛容惋惜道:“家里没有兄弟,连背着上轿子的人都没有!”
照理说,新嫁娘上花轿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都是由家里的兄弟背着上轿子,可余家没有男丁,无奈只得省去这一项。
映容听到前面鞭炮声接连响了起来,想来迎亲的队伍已经接到新娘子了。
*
昌顺伯府大门口聚了许多人,街边叫卖的小贩都停下脚步来看看热闹。
伯府嫡女出嫁,国公府公子娶妻,这阵仗委实不小。
霍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走在前面,后头抬的是慧容的嫁妆,足足占了半条街有余,看起来也算是风光富贵了。
只是新娘子心情低落,躲在轿子里小声抽泣,前边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也是冷着一张俊脸,没有半点成亲的喜悦。
喜婆跟在轿子旁边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着急的不行,又不敢跟霍钦说话,只能敲敲轿子,凑过去小声叮嘱慧容,“姑娘今儿出嫁,高兴着点,您要是哭花了妆,到了婆家可不是要丢人了?”
轿子里的啜泣声小了一点。
喜婆笑道:“这就对了,姑娘高兴点!”
骑在马上的霍钦微微侧目,喜婆立刻站直身子,讪讪笑道:“新郎官也高兴点!”
霍钦又转过头去,依旧没有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喜婆心里暗暗叫苦,这都什么事儿啊?
是成亲还是奔丧呢?
她做喜婆这么多年,就没碰过这样的事,新娘子,新郎官全都拉着脸,她一个喜婆瞧着比他们还高兴些。
映容,碧容和黛容站在大门口,直到最后一抬嫁妆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回去。
慧容是这个家里第一个出嫁的姑娘,众人心里多多少少有几分不舍和感慨。
几人进了厅堂里,老夫人正坐在上首的梨花木高背椅上捂着脸流泪,余文轩和赵氏在一旁温言劝说,“母亲再舍不得,姑娘们也终有出嫁的那一天,今儿是慧容大喜,您可不能哭啊!”
老夫人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叹口气,柱着拐杖站起来,余文轩和赵氏眼疾手快的跟上去,一人托着一边胳膊,搀扶老夫人往内室去。
老夫人打量着赵氏,心想到底不是亲娘,慧容出嫁连一滴泪都没掉,再看看余文轩,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亲爹做的还不如后娘呢!
老夫人被扶到内室休息,映容,碧容和黛容便各自回院子里去。
通往后院的小路上种着一排合欢树,走在路上,只要有风轻轻吹过,如鹅毛柳絮般轻柔的合欢花便会飘落在身上。
映容一边走一边掸着肩膀上落下的花瓣,抬起头看看,此刻阳光正是浓烈之时。
岁月须臾,人若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