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县衙一别,已过去半月有余,秀爷这日又同往常一样翻着账簿,翻着翻着猛地扔到一边,叹了口气。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我们小秀秀了?”
秀爷猛地抬头,入目便是赫梅那张笑眯眯的脸。
“你何时进来的?!”秀爷黑了脸:“怎的不敲门?!”
“我可敲了好久,见里面没动不放心才进来看看,好心当成驴肝肺。”赫梅轻哼一声。
秀爷心虚道:“许是方才想事入了迷。”
赫梅挑眉瞥他,直把秀爷看得寒毛直竖,怒拍几案道:“你若闲得慌,便滚去找点事做!”
赫梅这才正色起来,道:“我还真是有正经事儿要同你讲,你可还记得前些年,有个不识好歹的,叫你打了一顿扔出院儿去了?”
“好端端的提这事做甚么。”秀爷眉头紧蹙。
本来都快把这事儿忘了,如今叫赫梅提起,秀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几年前,有个傻愣愣的后生,揣着几块碎银子战战兢兢来了象姑馆,看了一圈都没个满意的,憋红了脸非说他喜欢的人就在这,那天赫梅当班,以为这人故意找茬,请来了秀爷,还未待秀爷开口,那后生便迎上来扯着他袖子不撒手,乐呵呵地对赫梅道就是他就是他。
这傻子竟想叫他一堂之主接客!?真真把秀爷气得不轻,喊人打了那后生一顿,搜出身上所有银子,便扔了出去。
“那日我见了府衙门口那人,便觉得眼熟,当时没个头绪,回来想了这些时日,这人不就是那天那个呆子?”赫梅支着下巴道。
“当真?!”秀爷惊得一下站起。
“八九不离十,不过看着黑了些,也硬实了些,”赫梅笑道:“我可是对他印象深刻,毕竟喜欢小秀秀这样儿的,可谓品味不俗。”
秀爷却没心思理会赫梅的嘲弄,心里乱得很。
“那后生皮相倒也不错,真是可惜喽!当年不知道攒了多久的银子才敢进来,叫你打得半死不说,银子还叫你给扣了,”赫梅又自顾自开口:“不过现在好歹在县衙做事,也算是混得不错嘛。”
对于那人的真实身份,赫梅自是不知情,因着那人那天在府衙门口送他们,便以为是府衙哪个下人,但是秀爷却知道,他哪里是混得开,怕不是当年所有的银子被自己扣了,走投无路去当了山匪?!他对自己的种种行径,都是蓄意报复?!
秀爷越想越乱,一气之下打算出门透透气,赫梅却在身后喊他:“你这是去哪,王员外千金的喜宴还去不去了?”
秀爷这才想起前些日子王家来了请帖,请自己去喝喜酒来着,赫梅不提,倒把这事儿忘了。
……
换了衣裳,提了贺礼,秀爷在王家门口和王员外寒暄几句便入了席。
秀爷干的是不正经的营生,本来是不会被请来喜宴的,奈何王家这几年手头吃紧,女儿成亲银钱不足,便向秀爷借了贷,因着礼节送了请帖,秀爷本想着叫人代自己送礼,就不亲自过来了,结果叫赫梅提起那些事,心里头烦得很,便想借着这个由头喝个痛快,又不引人怀疑。
王家也没想到秀爷真来,就没安排他的位子,结果现在抓了瞎,只得单独在角落里给他设了个位,前头几桌人看着他窃窃私语,王员外在一旁不住地说好话,不想得罪这祖宗。
坐哪儿秀爷是不在乎的,那些人嚼了什么舌根他也不在乎,身边没人正好,省得麻烦,朝王员外摆了摆手只道多上几壶酒便罢。
周身红灯赤罗,喜乐灌耳,前头几桌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秀爷就在这喧嚣里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索性抱起酒坛子就灌,打shi了一身名贵料子做的衣裳。
秀爷猛地想起,那人弄没了自己好几套衣裳,那些衣裳值不少银子,又想起自己屋里还有几套那人的衣裳……呸,就那破衣裳,能值几个钱,根本抵不上自己衣裳的一星半点……加上当年他那几块碎银子也不够……他还对自己干了那档子事……要不自己也不会发热……抽他那一顿简直忒不解气……当年打他那一顿不知他多久才好……怎么后来就去当土匪了……那看着人模狗样的衣裳也是抢来的罢……不知他个土匪头子藏了多少钱………下次再打他一顿……把那些钱也抢来算了……
秀爷打了个酒嗝,抱着酒坛子喃喃自语:“反正……肯定是你欠我的……”
王家门口进来一人,王员外见了,心下一喜,虽说送了请帖,但也没奢想竟还真把人请来了,赶忙起身相迎。
“县令大人亲临,真是令我王家蓬荜生辉呀!”
“令千金大喜之日,我不过是来讨杯喜酒喝,王员外不必如此客气。”
……
县令?秀爷心头一动。
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官老爷居然来了?
秀爷醉眼朦胧,昏昏沉沉抬起头,想要看清这几次三番摆了自己一道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那人好像也注意到了这边,抬脚往这边过来,秀爷眯缝着眼,蹙眉努力辨认着挡在自己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