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钟。
云姨端上云南红滇,叠好人民日报。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有她早早备好的餐盒,小巧Jing致的盒子里装得满满当当。
六点一刻,邓娟系好丝巾从二楼衣物间出来,打眼便是楼下空荡荡的餐厅。她抬头看了一眼表,出声问道:“他今天又没在家里吃饭?”
云姨连忙停下擦拭挂钟的手,“是的太太。小少爷这几天起得早,这已经出门了。”
“什么事这么上心?”邓娟轻轻一笑,“五点起床也真难为他了。”
话归这么说,但邓娟面上可没一点欣慰的意思。云姨偷偷瞧着她的脸色,只能拘谨地微笑应和。
那杯云南红滇被邓娟端起,她忽然动作一顿,手腕上的佛珠圆润乌亮。
“云姨,你打扫卫生的时候见过逸鸣的玉坠没?”
“我这……还真没有见过。”
“哦,没事儿。”邓娟若有所思,“之后你就别另备餐盒让他往学校里带了。”
桌沿边细小的茶叶碎末被邓娟捏起,“家还是要有点家的样子”,说着她将指尖的残末用纸巾轻轻擦掉。
……
兴许是楚逸鸣一番连唬带哄撬开了宁榆的扇壳。宁榆没再躲着他,两个人一起上学下学,早饭午饭,一切都光明磊落大大方方。
和宁榆黏黏糊糊过二人空间的时候,楚逸鸣也会想起那天晚上的约定。
可能是月色过于美丽,让人催生出了浪漫的冲动。但冲动过后楚逸鸣确确实实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两张早早订下的票券就被他完好无损藏在钱夹里,一天一天倒数着公演日期。
直到开学第二周,3月1号,宁榆家栽的梨树开花了。
楚逸鸣中午早早联系了司机下西郊,他一跨进门便看到宁榆正坐在庭院里仰头望着梨树。红色的祈福带绑在树杈上飘呀飘,趴在他脚边的土狗正悠哉甩尾巴。
远远的,楚逸鸣问他,“在看什么?”
话音刚落,那条狗立马支棱起耳朵,nai里nai气冲人嚎吠。
宁榆回过头见到来人,先是一笑,又弯下腰用手呼噜呼噜安抚狗脑袋。
他伸手招呼楚逸鸣坐过来。也不知道一个人痴痴看了多久,头发上落满了细碎花瓣,活像新娘子的白头纱。
“哪里来的狗。”楚逸鸣盯着宁榆摸在杂毛上的手指,嘟囔道:“丑死了。”
脏兮兮的土狗看起来只有三个月大,黑黑一团,甩着小尾巴在宁榆裤脚边绕来绕去。
小跟屁虫可真缠死人了。
楚逸鸣臭着张脸被挤到一边,宁榆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连忙扯扯楚逸鸣的袖子,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苹果递过去。
上边还shi漉漉沾着水,粉澄澄的,模样喜人。
楚逸鸣没接也没坐下,反倒盯着夹在两个人中间的狗又不满地说了一遍,“丑死了。”
宁榆信以为真,立马蹲下身抬起小狗的下巴给楚逸鸣看。他们一前一后仰着巴掌脸,自下而上一齐无辜地瞅着人。
太阳洒下来落在宁榆脸上,金波粼粼。
那对水盈盈的眼珠子包含期待,像是急于替小土狗得到肯定。楚逸鸣看着他,难得放软了声音,“不要拿它和你比,你比它好看。”
楚逸鸣没再跟那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狗崽子较劲,红色的铁门被宁榆从外边锁上时,还能听见它扒着爪子哼哼唧唧。
宁榆停了停,又推开门缝恋恋不舍看上一眼,才失落地给大门挂上锁。
这一来一回,倒是楚逸鸣在一旁暗地得意,直到坐上私家车整个人还飘飘然。心想就算它是块黏糊的粘牙牛皮糖又能怎样。
楚逸鸣上车以后手腕一抬从宁榆脸畔擦过,先替人系上安全带。
出门之前他反复洗过澡,拆了那瓶前些年朋友送来的爱马仕斩女香。第一次喷香水还没斩女,先把他自己呛了个半死,空气里全是冷冽的木料味。
如今这股香味已经沉淀淡去,在极近的距离下幽幽作祟。
楚逸鸣边扣边慢悠悠问道:“哪来的狗。”
宁榆睫毛迅速扇动,有些羞涩地向后缩。直到楚逸鸣松开手退回去坐好,他才缓缓从袖子里露出来指头比划:丢在我家门口,捡的。
“好像村上每户都有养狗,之前你家怎么不养。”
郑师傅在驾驶座将车载音响适时调小。
宁榆打手语的时候有自己的习惯——总爱把宾语放在后边,要人稍稍琢磨才能弄懂。楚逸鸣显然对这种猜谜游戏乐在其中,他松松散散靠在椅背上,支着下巴静静看宁榆不停变换动作。
‘吃不饱,狗狗’,是在说狗养在他们家里吃不饱。
楚逸鸣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喜欢狗吗?”
宁榆警觉地停下来,一双眼睛偷偷去瞧人。
他小心翼翼打手语:粘人的狗狗,喜欢。
打完又连忙到:丑的,喜欢。
音响里小提琴声潺潺收了个位,正是红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