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一道白光在天边转瞬即逝,透过绣着金线的厚重窗帘,将卧房照得亮如白昼。
随后的滚滚雷声将床上的少年惊醒,他睁开眼,又是一阵炫目的光亮。这雷声很大,他本以为自己不害怕的,而在下一道闪电亮起时,还是吓得从床上爬下去,踩着拖鞋一路往楼下跑。
鞋底与木质楼梯的接触,发出急促的敲击声。
打开灯,墙角的落地钟响了两下。正好是凌晨两点,宋霖扶着楼梯,门口没有熟悉的鞋子,衣架也没有挂上外套。
“爸爸……哥哥……”他在空荡荡的客厅喊了两声,公馆里一片寂静。凌晨了,父亲和兄长还没有回家。
“小少爷。”楼梯后的一扇小门打开,这门对于门后男人来说实在有些矮小,他微微弯腰才走出来,手也没闲着,一直在系粗布马褂的扣子。
一看便也是刚醒。
瓢泼大雨打在公馆外的草地上,汛急异常。
宋霖看见楼梯间昏暗灯光下男人裸露的一小块蜜色腹肌,不自然地移开眼。
男人也在看他,刚刚的闪电把少年本就苍白的皮肤映得几乎透明。
“我听见您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就醒了。”男人走到他面前,恭敬地低了低头:“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这一低头,便看见少年丝绸睡裤下两条莹白细弱的小腿,弧度格外优美,像官窑烧制的Jing美瓷器。
宋霖见他向自己靠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没事,就是忽然醒了……”
男人微笑:“小少爷怕打雷?”
少年立刻摇头:“才不是!”
觉得自己反应似乎有些过激,宋霖坐到沙发上:“都凌晨两点了……爸爸和哥哥去赴宴,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老爷和大少爷身居要职,大概是被委员长留住,谈重要的事情了。”
“你懂什么……”少年抿起嘴巴,心想果然不该跟他说,一个乡下来的仆人罢了,什么都不知道。前几日与哥哥一同去马场时,了解到一些并不太好的状况。他年纪小,理不清楚这些政治斗争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自从因调职搬到南京后,父兄神经一直很紧绷。
来到光亮处,男人在暗处的Jing明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憨厚的笑容:“是,小的不清楚,小的给小少爷砌杯安神茶吧。”
宋霖见他点头哈腰,心里一股闷气。
他不明白,既然那位委员长升了父亲的官让父亲来这里,为什么还是不信任父亲。食指在太阳xue揉了半天,想到哥哥下午临走前的眼神,那眼神让自己一直担忧到现在。
“小少爷,请——”
宋霖手指刚触及瓷杯,雷声便乍然响起,手一抖,杯子差点跌碎。男人双手将他手背稳住,接住瓷杯:“少爷小心……”
“嘶——”热茶撒到虎口,手被烫红一大片。
“小少爷您没事吧?”
宋霖抽出手掌,见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愧疚样子,摇摇头:“没事的,阿江,我没事。”
少年心里一直有些怨气,半年前搬到这里,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嬷没能跟过来,家里却多了这么个傻大个。
男人把他手拉过来,仔细看上面的红痕,愧疚不已:“小少爷的手比一般姑娘家的还白嫩,这一烫真是毁了珍宝了。”
“阿江你说什么呢!”男人的手很粗糙,大概是常年做粗活的痕迹,指节也粗而大,自己的手比他小了好大一圈……宋霖感受着男人手心的温度,似乎比刚刚的热茶还烫。
他起了打趣的心思,“你摸过几个姑娘家的手?”
“没有。”
“嘁……”
男人仍笑得淳朴,“但小少爷的手比我姐姐的手漂亮。”
“你有姐姐?”
宋霖想问,那为什么不叫你姐姐来公馆伺候我家?自觉有些高高在上,就没有问出口。或许人家姐姐有别的工作,倒也不一定都是伺候人的命。
他在苏州时养尊处优,家里一堆丫鬟仆人,他求父亲带几个过来,父亲直接以在南京不宜铺张为由驳了他。
“嗯,她比我大三岁。”阿江跪在地上,仍握着少年的手。
宋霖低头看他,男人头顶有两个发旋,睫毛长长的,鼻子流畅挺拔,四四方方的脸,长得颇为周正。
“再去沏一杯吧。”
男人起身,这次把瓷杯安安稳稳地放在桌子上。随后拿了把雨伞打开门:“小少爷,我去窖子里取冰块给您冷敷。”
宋霖抿了一小口瓷杯,是龙眼百合茶,这傻大个还知道沏这茶给自己安神,倒也说得过去。
他拿起电话,面对接线员的询问,思忖片刻。凌晨时分他不敢叨扰父亲的秘书,只要求接到哥哥副官宅中,心急不已地询问一番,可惜对方也并不知情,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只好轻声道了谢,挂断电话。
男人拿了一小盒冰块进来,雨下得确实急,纵是打了伞,身上的短褂还是淋了雨。
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