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惩罚,自不可能让阮雪棠跪在他那暖和舒适的屋子里,下人依简凝之吩咐,领他独去一间无人居住的空屋跪着。
那屋舍地处王府偏隅,空空荡荡,只存了些杂物,地砖正中央突兀的放了一张软垫,到底是简凝之不忍,怕他膝盖受罪,特意令人放在那儿的。
阮雪棠凛冬之时曾被阮云昇在雪地里罚跪了一夜,如今这点惩罚根本不值一提,况且也没人看守,他自不会老实跪着,坐上软垫就开始发呆,他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是又想不起来。
屋里散发着淡淡的灰尘味,冷风自墙缝灌入,难为他们能在王府里找到这么间破烂的屋子。眼见着窗外天渐渐暗了,已过饭点,阮雪棠并不贪食,倒也没怎么觉得饿,自己点了烛火。恰在此时听见窗外有响动,阮雪棠举着烛台去看,结果发现是宋了知笨手笨脚地打算从窗户翻进屋里。
阮雪棠身份尊贵,那些下人们自不敢像锁犯人一样囚着他,只是象征性地把门锁住,此时便叫宋了知得了机会,手脚并用地想跨过窗栏。
他虽比同龄人高出不少,但爬那窗台仍有些费劲,阮雪棠亦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眼看着宋了知一屁股跌了进来,摔了个倒栽葱。
见阮雪棠走近,还未从地上爬起的宋了知便急于“献宝”,四仰八叉的从衣襟内袋里掏出吃食:“阮公子,你还没吃晚饭吧,快吃。”
简凝之知道此事虽因宋了知而起,却与他无关,不仅没有罚他,反出言宽慰了几句,宋了知一面感动,一面不住为阮雪棠忧心。
因阮雪棠不在,宋了知自是跟着其他下人一同去了膳堂,他心里惦记着阮公子,不顾自己还饿着肚子,急匆匆拿了几样吃食便往空屋这边赶。
阮雪棠一眼看穿宋了知,故意问道:“你吃过了?”
“我不饿,你先吃着。”他未察觉阮雪棠话里有话,连忙替他递了一个包子,“这个是豆沙馅的,你放心,一开笼我便拿了,绝没旁人碰过,很干净的。”
他还记得糖莲子的事,特意挑了又甜又干净的食物带给阮雪棠。
过去宋了知就爱撒这种拙劣的谎话,令阮雪棠不由想起两人在雪山当野人的日子,心中微紧,伸手接了过去。
刚出炉的包子还有些烫,阮雪棠小口小口吃着,果然没过多久便听见宋了知腹中传出声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宋了知亦是十分窘迫懊恼,用力捂着肚子,仿佛这样就能将声音遮去似的,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想为那声音辩解:“我...我这是......”
话未说完,宋了知却因面前递来的一半包子止了声音,阮雪棠懒听他废话,只说了一句:“你那肚子吵死人了,闭嘴。”
宋了知顿时老实下来,分明是自己带来的食物,却要小声地向阮雪棠道谢后才接过。
香甜软糯的红豆味在口腔散开,侵占了味蕾,仿佛连心都变得甜滋滋的,他暗自决定要与小世子做一辈子的朋友,全然忘记阮雪棠不久之前还揍过他一拳。
两个孩子将食物分着吃完,宋了知坐在阮雪棠身边,似乎想留下来陪伴,却又怕阮雪棠撵他离开,故意装出一副好奇模样,在空旷的屋子里四处乱转,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望望那儿,倒真叫他从杂物中寻出些好东西。
“阮公子,这里竟然有笔墨。”他兴致勃勃地与阮雪棠分享他的新发现,忽然想起学堂的一幕,脸色立刻变得沮丧起来,“阮公子,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才会那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再不会让他们笑话了。”
这话也是十分的似曾相识,阮雪棠很看不惯宋了知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反正夜里也闲着无事,便令宋了知又寻了几张废纸,让他把墨碾开,文化上虽暂时跟不上,好歹能将字写得好些。
宋了知十分听话的照做,不解阮雪棠想要做什么,直到阮雪棠让他把笔握住,宋了知这才领悟过来,眼眶红红的,仿佛时时刻刻能掉下泪珠子。
“我可只教一次,你学仔细些。”阮雪棠没想到宋了知小时候那么爱哭,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宋了知这才止住那要哭不哭的架势,认真作出学生的模样。
因不是第一次教宋了知写字了,清楚宋了知那需要他手把手教授的怪习性,阮雪棠教完握笔姿势,直接握住那家伙的手,牵引他写完一笔一划。
那只手还未长大,并不能完全包裹住宋了知的手掌,但微凉掌心紧贴着他的手背,顺着汉字的笔画,仿佛能将所有不安和惶恐都一一抚平。
屋里其实是有些冷的,可他们两个挤在一处,齐齐跪在地上临字,呼吸交错,谁都没有感觉到寒意。
宋了知侧首细看阮雪棠专注的神情,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只有胸膛慌乱的心跳声还在回响,对那如画的容颜微微走神,结果换来阮雪棠一记狠敲:“你这蠢货,还不认真学。”
意识被拉回,宋了知连忙道歉,认真将阮雪棠教他的字写下来,又多临摹几遍,果然与阮雪棠的字迹渐渐开始相似。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