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长戚戚
阮雪棠自不可能因一次惩罚就改正过来,每每行了恶事,宋了知总在旁边想要顶罪,然而这些年大家对他老实温厚的性情知根知底,压根没人理会他的自我牺牲,阮雪棠成了那间破空屋的常客,半个月里总有一两天被关在里面静思己过。
简凝之为此曾一度对自己的教育能力产生怀疑,如今已完全放弃将阮雪棠培养成君子的想法,退而求其次,只希望他与他父王一样做到不滥杀无辜。
宋了知满心牵挂,哪肯让阮雪棠独自受罚,便如最初那样带着食物从窗户翻进去陪伴,久而久之,王府众人业已习惯如此,索性直接把并没犯错的宋了知一并关进去,只因如今宋了知已经十一岁了,隐隐有了少年的模样,身形也大,省得他翻窗时把窗户给挤坏。
反观阮雪棠虽然也跟着长高了一些,却依旧粉雕玉琢,未脱稚气,颊上软rou圆圆团团,宋了知每次亲他侧脸都能亲出好大的声响。
这日清晨,他们刚从空屋里被放出来,那空屋位于王府的偏僻之处,回去时需路过外院,清晨有不少下人在忙,见到两人纷纷向他们行礼。
两人并肩走着,宋了知似乎又说了什么惹对方生气的话,气得阮雪棠又要揍人。几年过去,宋了知对挨打一事颇为熟练,乖乖低着身子让矮他半截的阮雪棠打了一下,好声好气地说道:“你不生气了罢,等会儿从学堂回来我们......”
他们渐走远了,躬身行礼的下人这才开始继续劳作,独一个手拿扫帚的少年仍望着两人的背影出神,被旁边的老家院狠狠推了一把:“添福,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地给扫了,柴火还没劈的,若做不完工夫,仔细你的皮!”
被推的地方有些疼痛,少年不敢去揉,低头道是,连忙清扫起来。今年钰京的冬天没有下雪,天干燥得厉害,灰尘积得也多,很快便扫出小小的尘堆,恰与他身上灰色的棉衫颜色相近。
当年阎婆婆选了二十多个孩子送进王府,最后只剩下五个送到主子面前,阮王妃最开始属意的其实是那个识字的男孩,但后来小世子一眼挑中宋了知,彻底改变了宋了知的命运,也令傅珩永远跌落尘埃。
傅珩生来早慧,若再读上几年书,或许真能考取功名,然而家道中落之后,叔嫂嫌他在家光吃饭不干活,终日只捧着书看,强将他卖给了人贩子。
在阎婆婆那儿挣扎了几日,傅珩总算认命,只盼日后能跟个好主子,说不定肯供他继续读书,人牙子看出他与乡下来的粗野孩子不同,有心要将他卖出个好价钱,平日也愿善待他些。
待售的孩子们被分成三六九等,他总在最上层,受许多孩子追捧,而刚被卖进来的宋了知则是在最底端,大字不识,一看便是个粗使奴才的料。
他虽不像其他小孩那样欺负宋了知,但仗着自己识过几年字,不愿与粗野之人为伍,总是冷眼旁观对方遭遇排挤。后来被送进阮王府任人挑选,他面上清贵自持,实则早在心中排演多次,简凝之分明也对他的识字懂礼也颇为满意,本以为胜券在握,上苍总算眷顾,哪知阮雪棠直接选中了最底层的宋了知。
他满是不甘,听说阮王妃喜欢了知二字的寓意,竟也同意将宋了知留下。
了了常知是好寓意,君子如珩便就差了么?
他甚至还没等到简凝之问他名姓,便因阮雪棠不喜而被带了下去,这叫他怎能不恨。
尽管后来管家见王府刚好缺人手使唤,将没被选上的四人也留在王府,但都是做最低等的杂役,连内院都进不了。反观一步登天的宋了知,虽然当初是以伴读的名义招进王府,但如今与世子同吃同住,连衣裳都是与阮雪棠一同裁制,分明成了半个主子。
若不是阮雪棠常被关去空屋思过,傅珩恐怕连他们的面都难见几回。
负责管教他的老家院亦不识字,见傅珩两字拗口又难写,擅自给他改了个俗气讨喜的奴才名字,无意间彻底绝了傅珩被简凝之赏识名姓的心思。
他难免心生怨怼,既恨宋了知夺了他的前途,又怪阮雪棠和简凝之有眼无珠,终日怨天尤人,之前的学业却是荒废了。
傅珩愤世嫉俗,好似一条潜伏暗处的毒蛇,伺机等待着报复的一天。
快到元月,学堂放了假,宋了知借此机会又回家了一趟。
王府并不苛待下人,给宋了知拨的工钱并不少,他除了给阮雪棠留一部分,大半都给了父母贴补家用,然而贴补了那么多年,一大家子仍然挤在破泥巴房中,生活并未改善多少。
宋了知对此也颇为费解,向父母问起,那两位也只是一昧向他哭穷,反怪起他不体贴:“你也不想想,家中那么多张口,光是吃饭便是一笔大开销,何况你哥哥年岁也大了,说亲找媒不需银子的么?还有你娘,她夜里总犯咳疾,难道你要你母亲活活咳死才甘心?”
这番凌厉话句句诛心,还强将宋了知冠上吝啬不孝的罪名,逼得他惭愧不已,日后只管交银子,不好多问了。
他并不知晓,自从他父母发现每月都能拿到他带回的银